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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何时这么儿女情长了?我以为你和你父亲不同,你一进去里头,芷珊提出离婚你也没多大反应,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都能令你挂心了?我真替家珍抱不平。」骆进添半真半假的说着。

  他反应不大,「家珍的人生少我一个不算什么,请她对程家面馆高抬贵手,否则砸了一个,我又得花钱另起炉灶,很麻烦的。」三言两语把几个心思都说清了,他不会接受骆家珍,也不在乎开的店遭挑衅,顶多重来一次。

  骆进添扯动嘴角,但毫无笑意,「家珍我会管束,可你把程家当宝我就不懂了。餐厅再赚,也绝非一本万利,凭你从前的经验,把公司扩大绝不是问题,你一再拒绝,是真累了,还是──」

  「我累了,」他斩钉截铁,「日子过得去就行了。骆叔,谢谢你,未来能平安过,就是我最大的愿望,这也是我母亲在世时最大的愿望。」

  骆进添笑了,细眼里却利光迸射,「你真要这么想,我也不强人所难,就怕你听信谣言,心里有梗,把我当外人看,弄得亲痛仇快,那就不好了。」

  他笑容暂失,慢慢起身,恭谨地点头,「骆叔,您忘了,没有您,我母亲怕早就不在了,我也没办法好好念完书,就算谣言是真的,那也是造化弄人,怨不了人,失陪了。」

  他笔直走出骆家豪邸大门,向守候在门口的仆佣颔首,骆进添的反应已拋诸脑后。走出一楼大厅,等候多时的林义迎上前──

  「大哥,没事吧?」打开后座车门,让匡政坐进去。

  「他起疑了。」

  车一驶离,林义朝后照镜道:「后座是岑卓适派人送来的一包东西,说是送你的礼物,不知道又再耍什么花招。」

  手往右一探,是牛皮纸袋装着的档案夹,他随手抽出,入眼是医院的证明文件和几张画面模糊的照片,以及一个附上耳机的迷你MP3随身听。

  他大略扫了一眼文件及照片,脸色一变,将耳机戴上,按下放音键,清晰的、微带戒慎的陌生男性清喉咙的嗓音传出,「我,陈伯贤医师,三年前的二月十九日,曾到骆进添府上诊治一名受到意外刀伤的女性,也就是后来被诊断为心肌梗塞而死亡的温霞女士,当时刀刃深入腹部,流血过多不治。据骆先生描述,温女士是不堪独子入狱打击而行自残行为,为免伤及骆家声誉,商请医院开出心疾病发死亡证明。医院长年受骆先生捐助,因而答应保全其名声……」

  他拉开耳机,面急转暗青,久久不语。车内异样的静谧使林义心生古怪,头一抬,与匡政在后照镜中相对,他惊喊:「大哥?」

  匡政面庞僵凝着,瞳眸定住,瞬也不瞬,许久,才调离视线,投在车窗外,喑哑着说出:「林义,带我上坟去。」

  *

  「九……九楼了──」她荷荷牛喘地爬上最后一级阶梯,目标在望,看见林义正要将大门带上,沙嘎着喉声喊:「等等!别关!」

  林义回头赫见个女人披头散发,挂在栏杆旁,一袭白衣裙,霎时心惊胆战,不敢贸然上前,保持距离地间:「是……是程天聆?」

  她仰起埋在发堆的脸,两颊红通通都是湿汗,呵着气,白他一眼,「不然是谁?」

  他收起狼狈貌,没好气问:「晚上没事爬楼梯健身啊?有电梯不用?」

  「电梯突然故障了,正在修。」她终于直起腰,揩揩汗,露出率真的笑。「匡政呢?他今天没到店里。」一天没见他,挺不自在的。他突然取消去接她一道看电影,嘴上没说,心里总有不对劲。他不爱人打扰,林义不在身边就不接手机,和断讯没两样。

  林义挠挠腮,「在里面,正要休息,今天去墓地了。」

  「喔。」她立即会意,有些失望匡政这样的事也不告诉她,但还是善解地说:「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他了。」

  「等一下!」林义唤住她,「呃──妳进去吧!没关系,进去吧!」程天聆身上有种令人愉快的质地,让她去搅活一下里头沉甸甸的氛围一定有些效果。

  「不好吧!他可能要清静──」

  「清静够了,清静够了,快进去!」不由分说,他一掌将她踉跄推进门内,「匡」一声合上火门。

  她站稳脚步,发现置身在广泛的黑暗中,连照明灯都没有留一盏,待眼睛适应了暗室,才照记忆摸索到他的卧房。

  门其实没关,只是都是漆黑一片,分辨不出来,幸好窗帘没拉上,外头城市的光源仍能探进屋内,让她看见有个男人坐在窗边藤椅上,朝她看过来。

  「天聆?」他出声了,有些倦意、有些讶异,顺手打开了台灯。

  「匡政。」她走过去,蹲伏在他膝上,仰视他,目不转睛地巡绕他的脸。「我来看你,今天没看到你,会睡不着。」

  他摩挲着她的长发,垂视着她,没有波纹的表情:「很热吗?妳流汗了。」

  「现在不热。」她抓住他的手掌,包住自己的脸。「你也睡不着吗?我陪你聊天,你想不想听笑话?」

  他不置可否,专注里透着深沉,思绪并未聚焦。她不以为意,自顾说下去:

  「是我的学生马晓玲今天告诉我的。她有个河马妈妈,有九十公斤重,是个医生太太,到外头不管是公共场所、亲朋好友的家,从来不敢上陌生人的洗手间,怕脏啊!可是有一次到朋友家作客,吃坏了肚子,实在憋不住了,勉强进了洗手间,想一想,坐上去可不行,用蹲的吧!马晓玲好不容易帮她妈把两只象腿扶上马桶就定位,你猜发生什么事了?马桶座不断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河马妈妈奇怪地移动一下臀部,结果,惊人地跟着一半马桶歪跌在地上了,马桶裂开了!分成两半!屋子里的人给吓坏了,有好一阵没人敢请河马妈妈上门作客,马晓玲糗死了。」她开怀地哈哈仰笑,笑得身子摇摇晃晃,快要坐倒,眼角一瞄,男人还是没啥动静,唇微扬,是应付式的浅笑,她唱了独角戏了。

  「不好笑啊?」嘴嘟得圆圆,又振作精神,「我再想一个……」

  「天聆。」他食指覆上她的唇,「别说话,过来。」他一把拉起她,偎坐在他怀里,环抱住她。

  他的面庞一半浸浴在暖橘的光线里、一半阴暗,眸子深黑,立体的五官线条,摸不清的心念,她摸摸他的脸,「匡政,你喜欢我吗?」她不常拿这句话问在嘴里,今晚,他变得有些遥远,他心里有扇门没开,她忍不住问了。

  他一掌扶着她的后颈,鼻尖厮磨着她的耳际,「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怕给不了妳妳想要的。」

  她暗暗一喜,「我很容易满足的,没你想的难伺候。」

  他轻吻她的发鬓,「有时候,即使要的很简单,也不见得就能得到。」

  「你想要什么?」她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像随时可以衔命出发帮他满足想望。

  他想要什么?他要的是无愧的平静生活,要一个普通但温暖的家,他以为遇见她之后,只要愿意这些都可以信手捻来;但风平浪静里,一波波暗流蓄势推动扰乱了他,简单的愿景瞬间退到不可及之处,他真能拥有她吗?

  「我想要妳。」他吻住她。她就在眼前,看得到、触得到,在这一刻,她不会消失,没有退却,对他倾尽爱意,为什么不呢?何必想象万丈深渊的以后呢?

  也许,要了她,他就改变心意了,她一直是他转变的动力不是吗?

  他加深了吻,加重了缠绵的力道。她心内有隐隐的困惑,一向温文如水的吻,开始蔓生出火苗了,这不像他会做的啊!

  「匡政,怎么了?」

  她没有快速晕眩在他的湿吻里,不断扩大的疑问减缓了她的热情。他似察觉到什么,堵住了她的唇,扶在她腰间的掌不再固守原地,缓慢移升,轻轻覆在她的左胸上,她心猛烈一擂,他立即感到了掌心里的震动,停了两秒,手指接着滑进她的低领内,触及微凉柔滑的肌肤;她胸口急速的起伏,使饱满的弧度更加贴近他的掌握,她的思绪瞬息被打乱,几乎无法自持,但这不是她原先想象的啊!

  「匡政?」她按住了他的手。

  「妳不想要吗?」他没有强行越进,只是极近地凝视她,熠亮的瞳孔带起一股烈火,燃烧她的意志力。

  她已经没有分辨能力了,分不清他是因爱的极致而想要亲近她,还是藉此阻挡她不明白的过往侵蚀他建立的平静,她一直以为,他不会那么快要求她的。

  转念间,她拿开手,温柔地笑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管他因何求爱,只要他快乐,她是心甘情愿的愿意为他投入的,她也想亲近他啊!亲近他每一吋肌肤,为他而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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