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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方,杜击玉腻着她,直嚷着要她快看,她却先伸手摸摸击玉那张美得“吓人”的娇容,探着她的额温,柔声问:“跟大伙儿挤在一块,这么跳啊叫的,不打紧吗?”

  “没事没事,我身子早调养好啦!你别学娘和恩海那样,尽担心我呀!”杜击玉笑娇了一张丽颜。她病了好些年,还曾险些撑不过去,后来得到灵药调养,才慢慢除去病根。

  唔……那难道是自个儿不中用吗?不知怎么回事,慕娉婷就觉一口气像是有些儿提下上来,堵着、淤着,胸口闷闷的,不太好受。

  周遭全是人,气流不甚畅通,她适才跟在锦绣身后挤过人群,已微觉晕眩,再有,众人叫腾得如此欢畅,那声音如雷、如鼓,震得她耳膜低鸣不已。

  “娉婷,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听见击玉关怀问着,她不愿扫众人兴致,只摇摇头,淡淡掀起笑纹。“没事的。”

  “可你脸色不太对。”绝美脸蛋探将过来。

  “谁说的?我可比你壮多了。”脸淡撇,她故意说得轻快,换她扯着杜击玉的衣袖,岔开话题道:“咦?快看,真要开始了!”

  压下虚浮感,她扬睫瞧向场中央,在对峙的两队人马中轻易寻到丈夫高大的身影。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刀义天同时回首往这儿望来,见她温婉身影盈盈立在场边,眉目一轩,不禁扬唇。

  “恩海、恩海最厉害!恩海、恩海胞最快!恩海、恩海得第一!恩海、恩海赢到底!赢到底,赢到底,赢、到、底,,”

  比赛开始了,两边立即厮杀在一块儿,杜击玉一下子就被引走注意力。她对自家相公刀恩海向来“敢爱敢说”,见相公在场上冲锋陷阵,她秀气没了、优雅丢了、轻声细语全抛了,抢来一根大旗猛挥,嚷得特响,堪为奇景,害刀恩海差点被脚下的蹴鞠绊倒。

  “娉婷,你也喊啊,甭跟大伙儿客气!今儿个来挑战咱们湘阴民团的,也是在邻县赫赫有名的队伍,好几个都有武功底子,带头的那位听说也是某江湖大派的弟子,脚下功夫了得。咱们要一块儿帮湘阴民团呐喊助威,来,这面旗子较轻,给你挥!”

  她做不到……慕娉婷模模糊糊地想着。

  击玉感情外显,与恩海之问是倾尽心思的爱恋,两人先是相识十余年、恋而后婚,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而反观她和义天,他们之间没有那么浓烈的情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碰上了,就顺遂在一块儿,若有情,也是成亲三年多来每日一点一滴的累积,淡淡的,细水长流,如亲人一般,不炽不狂。因此若要她如击玉这般掏心掏肺、热烈地扬呼,大方流露感情,她如何能做到?即便做了,被她呼喊出名字的男人也要感到不自在的。

  一把小旗硬塞进她手里,她下意识握住。

  胸口仍郁闷着,似乎较之前更难受,难受得让她感到莫名的闷疼,疼得雪额泛出薄汗,她暗暗作了好几回深呼息,强打起精神。

  是不小心受风寒了吗?她眨眨眼,努力要看清场上的动静,眸光不断、不断追逐着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性身影,看着他跑、看着他跳、看着他利落地摆脱两、三名好手的夹攻、看着他的意气风发。

  心怎么会这么痛?好怪!她着实不懂。若是受风寒,不应该心痛啊!

  真的好怪……她苦笑,抓起一袖悄悄拭脸,又悄悄按在左胸上,以为这么做症状便能和缓。她的眼仍一瞬也不瞬地看着。

  蓦然问,场边围观的群众欢声雷动、叫嚣鼓掌,因湘阴民团先驰得点,而踢入那一球的正是她家相公。

  跟着,换由对方进击,回防时,他跑回,经过场边时,侧头紧紧凝视她,那眼神极深,底蕴颤湛,带着点儿独她才看得懂的炫耀,捉弄着她,仿佛正对她说:瞧!我很强吧!

  她心颤、发软,自然而然地想回他一抹笑,可朱唇才淡淡牵动,下一刻,他的身影忽地整个化掉,模糊成一团,她看不清,心惊,脚步下意识往前,足尖底下却传来一阵虚浮,犹踩在云端。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如狂涛拍岸,吞噬了她。

  “娉婷!”

  无力、瘫软、厥倒在地,在意识坠入黑暗前的一瞬,她呜鸣不已的耳听见了丈夫的呼唤。

  第一次,听见他用那样惊骇的口气唤她,像是……对他而言,她真的无比重要,是他心头的一块肉,在他最柔软的地方……

  第七章 遗我当中几番心

  从浑沌中漫游而出,眼睫虚浮,意态末明。她宛若在梦里待了许久、许久,久得教脑中遗失好长的一段记忆,久得几要遗忘来时路,以为自己永远都要困在幽暗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眨眨眼,再眨眨眼,迷蒙的事物渐渐呈现出轮廓,有了远近之距,慕娉婷发现自个儿正躺在内房床榻上,密实覆着她身子的锦被是年前新换上的,被面有着她亲手绣出的比翼双飞图,榻边,两面床帷垂放下来,隐隐约约,在小厅那儿交谈的声音透进帷内——

  “这事多久了?还有,她怎么会晕倒?怎么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引”男人语气既急又惊,一反常态。

  慕娉婷一愣,以为自己尚未全然醒觉,她家相公向来沉稳,泰山崩于前亦不改其色,绝不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她肯定听错了呀!

  迷迷糊糊,熬成烂粥似的脑子忽而天外晃出一声,在耳畔爆开!

  娉婷!

  她浑身一凛,陡地记起晕厥前他的那声叫唤,莫名的,一股热潮往眼眶冲上,鼻腔跟着泛酸,酸得她好想落泪。

  床帷外,一个陌生且苍老的嗓音响起,似有些莫可奈何地安抚着!

  “都近三个月了,想来是少夫人自个儿没留神,再加上操持府上事务,没好好将养身子,瞬息问一口气提下上来、恶心难受,才会晕厥过去,无啥大碍才是。”

  “我要她平安无事!”男人硬声硬气道,根本是硬要人承诺。

  那老者叹气,像是被刁难好一阵子了,百般为难下终是道:“老夫保证,少夫人若能按着老夫所说的法子好好养息,肯定平安无事。”

  “你保证?”

  “老夫保证。”枯老的声音干干的,听得出无奈苦笑。“刀爷若无事,老夫该去厨房那儿看看贵府丫头将药煎得如何了?”

  怎么回事?她身子骨好得很,哪里需要养息啊?还得喝什么药?她讨厌黏重的汉药味,她不爱喝、她不要喝……脑中乱纷纷的,慕娉婷愈听愈惊,唇瓣几掀,无奈喉头发干,仅能发出难听的哑音。

  她勉强撑起身子,探手欲要撩起床帷,想是弄出了一堆声响惊动小厅里的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地传来,男人熟悉的脸庞陡现,高大身影采进床帷内,就坐在榻边。

  “义天……”她唤着,头又因适才的举动而微微晕眩起来。怎么会这样?虽然身形纤细了些,但她一向健康,甚少病痛的呀!到底哪边不对劲呢?

  “躺好!”刀义天急急按下她妄动的巧肩,见她眉心蹙起,倏地又连忙撒手,像一不小心便要把她给碰坏似的。

  慕娉婷不明究理,乖乖躺平,一双秋泓般迷蒙的眸子幽然与他相对。

  “我……我没事的,真的,我没病没痛,很好的……”她扯出笑来,对着他翘起嘴角,却不知那朵笑花苍白且虚弱。

  “你在大广场那儿晕倒了!”刀义天深深审视着她,语气几近指责,仿佛怪她不该如此惊吓他。

  经他提及,那些影像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记起所有的事了。

  抿抿唇,她最终满是歉然地道;“对下起,我不是故意的……”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略顿了顿,她细声问:“蹴鞠赛的结果如何?咱们赢了吗?你踢进很多分数吧?”

  男人眉间的痕纹加深皱折,一只大手轻缓覆住她搁在锦被上的柔荑,悄悄收拢力道,他沉静道:“我不知道谁赢谁输,我只踢进那一分,你晕倒过去,我就下场了。”

  “啊?”她一怔,想想也是,依他的性情,见她突然倒在面前,哪可能不理不睬,继续赛事?她略显懊恼地叹息,故意轻快地道:“原本是打算去替湘阴民团的众位好汉助威的,末料到开战没多久,主将就被我拉不来了。唉,要真输了,我无颜见湘阴父老啊……”

  “你有身孕了。”微嗄的一句如平地一声雷,轰然乍响。

  绣着两枝出水芙蓉的枕面上,那张秀脸儿瞬间傻住,本已雪白的脸色更形澄透,在近乎幽闭的帷内显得如此不真实,便觉那对玄玉般的眼眸格外清亮。

  她……她有身孕?不是染上风寒,而是肚里有孩子?!那晕眩的波涛又要朝她兜头罩下了。

  刀义天低哑一叹,粗掌拉着她的柔荑一块儿护在她肚腹上。“老大夫来诊过脉,都快三个月了。”她的过分纤瘦让他忧心,怀着近三个月的身孕,她的腰身仍是姑娘家才有的窈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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