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你对我下跪,为的是要欧阳珠儿活命;这次你对我的父母下跪,还是为了要欧阳珠儿活命。”申屠顼莆冰冷的语调,几近要冻伤在场的每一个人。
渺渺哭得说不出话来。所有心思只牵挂在欧阳珠儿的性命上头。
“臭小子,你自己说,这欧阳珠儿是要清蒸还是红烧?”申屠老夫人抬起素手理一理丝毫未乱的鬓发。
申屠顼莆不发一语,只是直瞪着跪在地上颤抖哭泣的渺渺。
“欧阳珠儿,我问你,你是要让渺渺嫁给咱们家兔崽子,还是要带渺渺回欧阳家去?”申屠老爷笑问欧阳珠儿的决定。
欧阳珠儿虽然很怕死,怕得一双膝盖都在打摆子了,但仍是倔强的大娶回答:“我要渺渺跟我回欧阳家!”
“渺渺,你呢,你要留下来,还是跟欧阳珠儿走?”申屠老夫人转头便变了脸色,和蔼许多的询问渺渺。
“渺渺……自是随着小姐的意思。”渺渺低着头不敢望向申屠顼莆,心中疼痛不堪。
“臭小子……”申屠老夫人等着儿子的意见。
“想走就让她们走吧。”话一说完,申屠顼莆并不像以往潇洒的飘移脚步离去,只是像个疲惫的老人慢步转身走开。
“顼莆……对不起。”随着轻声说出的几个字,渺渺的眼泪溃堤一般奔泄落地。
欧阳珠儿见活命有望,立刻拉起渺渺跑出鸩花岛的大厅下山离去,现在厅上只剩下申屠老夫妇继续抽旱烟、嗑瓜子。
“欧阳珠儿任性到无法五天又不要命的地步,还真是让我欣赏得紧哩。”申屠老夫人开心的道。
“渺渺那丫头死心眼的执拗性子,还不是有趣得很?”申屠老爷子深吸了口烟,低笑的回答。
“死老头,别人家的姑娘好玩有什么用?自己家里的臭小子不知道要发什么疯了,才是让人担心。”申屠老夫人收起笑意,蹙起眉心。
“你说的也倒是。那兔崽子自小到大没发过这等脾气,这会儿恐怕是要变天了。”申屠老爷子闷闷的吐出一口长气。
“是啊!从小让我毒得小命都要不见了,也没见他恼成这样过,更别说你前前后后偷袭砍了他百来刀了。”申屠老夫人一粗瓜子掐在手指尖老半天,就是没搁进嘴里。
“唉!”
俩夫妇同时无奈的,重叹了一口气。
第七章
平整的衫裙里包藏的是一颗扰乱的心,嘴唇紧闭,是因为说不出内心的愁苦。
对渺渺而言、日子里所有本来应该理所当然的事情,忽然都变得是那么遥不可及。她柔肠寸断地回想起在鸩花岛和申屠顼莆相依的每一刻,一幕幕宛如利刃般将她的心头一寸寸地宰割着。
再精美可口的佳肴,都变得像铅块一般难以下咽;再滑软热暖的被褥也像柴草一样,让她夜夜辗转反侧。鸟雀的吱喳啾鸣,变得刺耳嘈杂;秋菊怒放的色彩,变得碍眼难看;就连她一针一线亲手绣在绢布上的绞颈鸳鸯,也使人觉得拥挤窒闷。
冲动之下,她顾不得与欧阳二十八少爷的巾日在即,举起剪子致开了交颈的它们,也让泪花一朵朵滚落在绞断的丝帛上。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不顾任何规矩,偷偷藏起绞碎的喜帐、喜中,再悄悄地在半夜全带到灶房里,和自己紊乱的心情一起放人灶火里。
她衷心希望灶里的那把火,也能将她无边的思念和不甘,一同烧成灰烬。
即使在欧阳珠儿面前强打起精神,渺渺脸上仍有掩不住的哀凄。但欧阳珠儿乐观的认为,等日子一久,渺渺自然就会恢复过往的样子了。
“渺渺,你看看这块绸料裁成绣衫好,还是襦裙好?”
欧阳珠儿捧着一堆布料走进渺渺的房间、这是她回欧阳家后马上命人精心布置的绣阁小楼。她还要人每日定时端送补膳,要把渺渺更养壮一些。
“小姐,穿在你身上都是好看的。”渺渺眨眨眼,想忽略那股袭来的昏眩感。她猜想可能是昨儿个夜里抚着腕上的雪脂壁镯,哭着趴在桌上睡去直到天亮,有些着凉了。
“渺渺,你的眼睛怎么又红红肿肿的?是不是又哭了一晚呀?还在想那个申屠魔头是吗?早告诉你,那个魔头哪会对你真心!你忘了以前还差点要抢了我义兄的妻子沁沁做老婆吗?沁沁有多美、多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结果那魔头还不是只有一时半刻的热度;说不定他现在早就忘了你到底长得是圆是扁,正开心的抱着别的美人享乐哩。”欧阳珠儿极尽所能,要破坏申屠顼莆深情的形象。
紧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渺渺将心惶和呜咽咽下腹去。珠儿小姐的一番话听入她的耳中像是扔下一颗大石般压迫着她的心口,压得心头都要淌出鲜血来。可是她又能如何呢?是她自己愿意离开鸩花岛、离开顼莆的怀抱……
“搞不好你只是申屠魔头用来代替沁沁的替代品,那魔头可能也还没忘情现在已经是别人妻子的沁沁呢。”
欧阳珠儿并不明白自己的胡乱臆测,会造成渺渺心中多大的伤害。为了欧阳珠儿而狠心舍弃与中屠顼莆的情爱是一回事,但知道自己可能是别的女人的影子、替代品,又是另外一回事。
渺渺心口疼得像是被一把钝斧劈裂开,痛苦得像只暮春啼血的杜鹃。申屠颈莆往日的浓情蜜语,此刻竟然是那么的苦涩、那么的不真实。
被爱情洗练过的女子,一旦种下“怀疑”和“背叛”的种子,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笔墨难以形容的苦楚。
“渺渺,你脸色好苍白,是病了吗,”欧阳珠儿有些忧心的搁下绸料,伸手摸摸渺渺的额头。“哎呀,你正发着高烧呢!我要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小姐,我不碍事的,我裹着棉被躺躺、发发汗,就没事了。”渺渺感激欧阳珠儿的关心,微弱地扯开忧愁的唇角。
“真的没事?”欧阳珠儿担心地看看渺渺红肿的大眼。
“小姐别挂心我了……”话还没说.完,渺渺身子一软便昏眩过去。
***
自从渺渺跟着欧阳珠儿离开鸩花岛之后,申屠顼莆三餐照常,夜里按时就寝,神色态度也一如往日。
这让申屠老夫妇、葛一侠以及岛上的众奴仆除了大惑不解,更是忧心忡忡。因为从那一天起,甫落地睁眼就会笑的申屠顼莆,再也没有挂上过一丝笑意。所有的人都不敢在申屠顼莆面前提到“欧阳珠儿”或“渺渺”等字眼,日子一天天过去,鸩花岛上总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小一侠,你最不怕死,快去探探臭小子的口风,看他是想要剁碎欧阳珠儿拎去喂狗,还是要去宰了渺渺那个笨丫头?成天阴阳怪气的像个正常人,惹得我浑身不对劲。”申屠老夫人煽动儿子的换帖兄弟去讨皮肉痛。
“是呀,小一侠你别怕,骨头断了,伯父帮你接上;中了奇怪的毒,你伯母给你解药吃。那兔崽子怪得疯,接连几日鸡还未啼就来敲房门,向我们两把老骨头请安,吓得你伯父我差点跌断颈子。”
申屠老爷不知道惊骇得折了几年寿,亲生儿子二十几年来从没喊过他吃半粒粮,现在竟然每天对他们侍茶送水?
“葛一侠千万次制止申屠老夫妇喊他这巨熊般高壮男子“小一侠”无效后,也懒得再费口舌力争。只是这次竟然要他去拔虎须?他实在觉得这两位老人家也未免太过残忍。
“伯父、伯母,家里老爹差人送信来说牧场有要紧事,要我赶紧回去一趟。你们家这么样重要的事,还是麻烦你们两位老人家得好。”葛一侠伸手摸摸脖子,确定头颅还在老位置上。
“小一侠,那个掉帕子的漂亮小姑娘还没嫁人哦,伯父已经找到媒人,替你们家葛老头上门去提亲啦。”申屠老爷子笑意灿烂的告诉他。
“小一侠,伯母担心你落得和兔崽子一样的掺况,也找人送个几刀给那个小姑娘,早点砍掉祸根,你才不会同兔崽子般乱得越来越难收拾。”申屠老夫人同样笑意灿烂的慈祥轻声告知。
葛一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紧咬森森白牙的声音,几乎人人可闻。他早知道这两个老妖怪神通广大,也明白他们疯狂至极。
“我去就是。”葛一侠再一次屈服,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许多恶孽,这辈子才会认识申屠一家老小。
“小一侠真乖。”申屠老夫妇乐不可支的把烫手山芋丢给葛一侠,随即开心的坐下,继续嗑瓜子、抽旱烟。
***
“申屠顼莆,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
葛一侠大脚踹破申屠顼莆的房门,在申屠老夫妇那里受的污气,全发泄在那扇已经四分五裂的可怜门板上。
坐在外室圆桌旁的申屠顼莆,又没好气的睨了葛一侠一眼。“还能怎么样?时候到了,就去把人带回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