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笑他,做什么都要抢第一,连当父亲都要让别人望尘莫及,这样的人生很辛苦,可是他回答,他喜欢在极限辛苦之后,品尝成绩。
「我们的运气不会那么糟。」
说着,不顾一切,他的唇封上她的,他们激狂、他们迫切,以瑄紧紧地攀附着他的坚硬。
原始律动鼓吹了生命序曲,他在她的身体里面探索奇迹,她在他身躯上体会存在的定义,他急促,她喘息,他们在彼此的身体里释放激情……
是清晨,他们没做该在清晨做的事情,交缠的身体、交融的气息,她在他怀中倾听,他稳稳的心跳声,笃笃笃,声声句句。
它在说些什么?说爱妳?以瑄笑了,为着自己高超的幻想能力。
激情过后,他们并躺,她在他怀里,想着和爱情无关的东西。
久久,允淮轻唤:「以瑄。」
「嗯?」
「对不起。」
「为什么?」
「昨天晚上没回家。」他允诺过要早点回来的。
「你去了哪里?」话出口,她马上后悔,临时补一句;「没关系,不必告诉我,我知道你很忙。」
很鸵鸟对不?没办法,谁教她能力低劣。
他并没有听从她的建议。「我和仪卿在研究如何拿下法国的经营权。」
整个晚上?他们是无敌超人,连平安夜都舍不得放下工作事业?以瑄不相信这个拙劣借口,但没出声反对。
突地,她想起允淮的圣诞礼物,他送给两个女人同样的礼物,是不是也送给她们相同的激情,和她的激情在白天,而和仪卿的浪漫,在美美的平安夜?
想法成形,她的心,一吋吋冰封。
*
复健结束,为庆祝以瑄终于抛弃丑到不行的拐杖,成为直立人。允淮找到假期,周休二日,他们订下旅馆,准备重游旧地。
出发前,仪卿一通电话把允准叫出去。
他亲亲以瑄,告诉她很抱歉,法国代表提前来台湾,最慢星期一会入境,他们必须先腾出时间讨论合约章程,等下午他回家,再出发。
摇头,她说没关系,正事重要。这是标准规格的答案,跟心情无关。
送走允淮,以瑄回到房间,把行李里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摆回原处,她很清楚「下午」他们不会出发。
当天夜半,允淮进门,满面疲惫,她递给他一瓶温牛奶暖胃,送出微笑,什么话都不多说,回房。
他又说了对不起,然后承诺,明天一早就出发,就算不能过夜,也可以在那里尝尝竹笋香,牵手走走他们曾经走过的步道。
以瑄点头,但不相信能成行,仪卿是不会让他们的假期成真,这点,她对仪卿深具信心。
果然,第二天出门前,仪卿抱来资料,坐在他们的客厅里。
这次,允淮未说抱歉,以瑄先出言替他解套;「我但愿自己能多帮你一点,可惜没能力,既然帮不了你,怎能阻止你前进?去吧,去和仪卿讨论,我在二楼看书,你工作摆平后还有时间的话,我们再到附近走走。」
他们在中午的时候结束工作,允淮高兴地告诉以瑄可以出发了,她下楼、准备上车,却发现允淮的表情有点小尴尬。
「有事吗?」以瑄问。
歉然浮上,允淮说:「仪卿想跟我们一起去,她说这是她的员工福利,犒赏她假日加班。」
能反对吗?不能!以瑄对他点点头,走出客厅来到汽车旁时,发现仪卿已经占住前座位置,不发一语,她打开后车门,入座。
沿途,她吐得厉害,开车的允淮频频回头,她总给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回答他说:「不过是晕车,没关系的,你们继续聊。」
是她的恬适笑容安慰了他的心,然后,他和仪卿说话聊天,谈公司谈公事,他们说得起劲,以瑄插不了口。
她放弃了,把脸贴在窗边。突地,以瑄发现,她的压抑成了虚伪,她根本没办法让自己「没关系」,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关系」;她分明痛恨仪卿霸住他太多光阴,却处处逼自己相信,她已接纳仪卿存在的既定事实。
她是个荒谬的骗子,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她的真心陷入困局、她的感觉找不到回身空间,于是她疲惫、她悲戚,想逃开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
第8章(2)
山区,海芋季,满山满谷的海芋花开遍地,仪卿要去摘花,以瑄没跟,因为她把体力全浪费在呕吐上。
允淮想留下,陪伴以瑄,但仪卿在花田间频频催促,鼓吹他折几朵海芋送给以瑄。
他转头看以瑄。「妳想要海芋吗?」
她给了微笑,不出口赞同,也不说反对,她在测试他会留下,或走到仪卿身边。
「好吧,我去替妳拔几支,开那么久的车,不该空手而返。」
他的答案敦以瑄黯然,他选择离开,而她选择……悲哀……
仪卿要求拍照,他举起相机,每个镜头里,她摆出无限风情,他们的快乐映着她的哀心,他们的欢笑烙进她无权夺眶而出的泪水里。
也许是身体不舒服、也许心情欠佳,她严重感觉力不从心,闭上眼睛,反扑力量渐渐增强,轻度台风转为中度,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将屋毁人亡,她晓得的是,再没能力为即将到来的沉重,压迫自己。
「小姐、小姐,是妳吗?」
一个男人捧了满手海芋朝她的方向奔来,憨厚的脸上满满惊喜。
抬头,以瑄看见阿杰,感动吗?当然,是看见亲人的感动,她好久、好久……没回家……
「你怎会在这里?」忘情地,她握住他的手。
「就我那个女朋友玉涟啦,乱生气,说要我拔一百朵海芋给她,才肯跟我讲话。」把花摆在旁边,他笑着审视以瑄。
尴尬微笑,她了解自己有多狼狈。「阿杰有女朋友了?」
「对啦,女人很麻烦,给她一万块,爱买什么花就买什么花不是很好,干嘛要叫我跑到这里来拔花?男人做这种事很丢脸。」抓抓头发,他不自在。
以瑄叹气。「你该高兴,她喜欢你的殷勤,而不是你的钱。」
「小姐,妳好瘦,要是少爷知道,一定很舍不得。」
不想在阿杰面前掉泪的,但一句舍不得催动她的心涩。
多久了?多久没人为她不舍、多久没人关心过她的生活,被捧在掌心呵护的日子回笼,她笑着流泪。
小姐被他弄哭了……
阿杰手足无措,下意识地,他搂搂以瑄,在她背上轻拍,像少爷常对小姐做的那样。
「小姐,不要伤心,谁欺负妳,阿杰替妳去教训他。」
阿杰替她出头?摇头,怎么可以?
「我没事。」
「一定有事。小姐,妳告诉阿杰,如果妳不想让少爷知道,我保证不说出去。」阿杰被她弄得好焦虑。
「谢谢阿杰,阿杰对我最好了。」娇憨的声音,像娇憨的童年时期。
靠进阿杰怀里,她一阵眩晕。
忽然口水呛了喉咙,压住胃,她扶着阿杰,在马路旁边大吐特吐,吐光了食物,她呕出胆汁,吓人的青绿色,吓人得教她双脚站不稳。
「小姐,不要吓我,我马上送妳去医院。」
不由分说,他打横抱起以瑄,才走两步,就发现脸色铁青的姑爷站在前面。
姑爷后面有个艳光四射的女强人,她满脸看好戏的表情,让人不顺眼。他迟钝,但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她是小姐生病的原因?
「放下她。」冷冷地,允淮说。
在远处,他看见以瑄靠进陌生男人怀里,翻涌的醋酸漫过胃袋,本来就不好的胃,引发强烈收缩疼痛。
这算什么?光天化日下,她都可以对陌生男人这么亲热,那么他不在家的时间呢?是不是任何男人都能当她的入幕宾?
嫉妒令他失去理智。
「不可以,小姐生病,我要送她去医院。」
阿杰不放下以瑄,他瞪仪卿,认定她是罪魁祸首,是让小姐伤心的坏女人。
「这位『小姐』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需要你来鸡婆?」仪卿误解了「小姐」二字的定义,加油添柴,催逼允淮的火气熊熊燃升。
偏头看看允淮,以瑄苍白的脸写满无奈。
要在这里吵架吗?不好!她不要夫妻两人的问题摊在阳光下,不想在仪卿面前失分。
「阿杰,放我下来。」她轻拍他的肩。
阿杰?叫那么亲热?他是她的谁,前任男友、他不在国内时的补给品?允准怒不可遏。
「妳不舒服。」阿杰点出事实。
「我还好,你放我下来。」她知道自己快晕过去,但不想在这里同允淮决裂,不想事情扩大。
阿杰心不甘情不愿,让以瑄的双脚落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让允淮更加生气。
以瑄才站稳,一个踉跄,又要摔跤,直觉反应,阿杰揽住她的腰,把她往回抱,保护小姐一直是他的责任。
「我们马上去医院。」阿杰不看姑爷,一看他就有气。
允淮顾不得以瑄的虚弱,用力将她拉回,以瑄是不拿拐杖了,但双脚还没那么好用,在允淮拉扯下,她整个人摔在地面,阿杰一惊,将她抢回身边,低头,发现她磨破的膝盖渗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