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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棠馨已经放开父亲,改而挽着博迪。“你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爸爸,也不可能改变我的。我绝不回妈妈身边去。”

  她父亲把结婚许可还给博迪。“我也不回去,”他说。“你离家时,你母亲甚至没有写一个字给我。我一个星期之前才知道。博迪爵士的信送到我手上时,我已经在朴茨茅斯,打算坐船上美国找她了。她还在等上帝给她一个异象,才能决定要不要通知我的秘书。”他取下眼镜,用手帕擦擦才又戴上。“馨儿,我真是没有把你照顾好,我想这位年轻人应该会做得比我更好吧?”

  “噢,爸爸你不必自责,”棠馨说。“我也离开了妈妈,又怎能怪你不回去呢?来吧,做个亲爱的好爸爸,送我出阁吧。”

  她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博迪朝教堂走去。

  路途很短,但是博迪想了很多事。所以抵达教堂之后,他说:“我在想,如果新娘的父亲说,我觉得我的女儿不需要花俏的东西,这教堂很好,我们就在这里举行婚礼,任何人都不能有意见,对吧?所以,我们去邀请在昂士伍府的那堆人都过来怎么样?我知道你一定希望昂士伍夫人参加你的婚礼,而丽姿她们没赶上昂士伍的,若能参加你的,一定很高兴。”

  他微笑-下。“我其实很不愿意让他们失望的。”

  他的未婚妻抬头看着他,大眼中闪着泪光。“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可爱、更善良的人了,博迪,”她说。“你替每一个人都想到了。”她转身对父亲说:“爸爸,你看到了吧,你看我多么的幸运!”

  “我的确看到了,”她父亲说,博迪则满脸通红。“我希望你这位善良先生给予我邀请大家来共襄盛举的荣幸。”

  邀请信函立刻写就,托教堂一位办事员送去昂士伍府。

  十五分钟内,宾客大队抵达圣詹姆斯教堂,再也没有人跟任何人争吵,倒是有人开始哭起来,身为女性,敏感的苏珊见不得眼泪,除了拚命把眼泪舔去,偶尔还加入几声欢乐的吠叫助兴。

  看多了贵族社会的奇闻轶事,牧师早已见怪不怪,好脾气地容忍下来。至于婚礼本身或许稍嫌简短,但如果婚礼就是要所有的人都很快乐,他相信这场婚礼已成功达成这项最重要的原则。

  婚礼后,溥先生邀请大家到普特尼旅馆“喝点东西”。

  众人立刻发现棠馨办事这么有效率的原因来自何处,不过这短短时间,一席丰盛的结婚喜宴早已在旅馆里安排好了。

  博迪随即发现,他的新婚妻子继承的不只工作效率。

  溥先生已经替他们定了房间,轻易解决了新婚夫妻洞房花烛夜要在哪里过的争论。普特尼是一家昂贵高雅的旅馆,他们的房间是保留给来访贵族的宽敞套房。

  即使平日一算钱就头痛的博迪,也知道岳父的口袋并不羞涩。

  仆人忙完该忙的事退出之后,博迪对妻子说:“我说,亲爱的,我觉得你好像没有提起你父亲似乎非常富有。”

  她的脸红了起来,咬着下唇。

  “哎,别这样,”他说。“我知道你一定有理由,但你大可不必不好意思对我说吧。我知道你从不担心我是贪妻子财产的人,即使我想贪,我的脑袋也不曾朝那个方向运转。我碰到喜欢的女孩,连要怎样说话都会忘记,更不可能记得,我得因为喜欢她的钱而假装喜欢她。我想什么就说什么,所以你总是能从我说的话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不对?”

  “是的,我知道,”她说。她稍微走开,拿下眼镜在袖子上擦擦又戴上。“你在艾思特庄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就想把父亲的情况告诉你。可是你告诉我,你怎样逃避你姑姑为你介绍的那些女继承人,这让我有些紧张。我知道那很傻,可是我没办法。我害怕如果我说了,你会把我当成另一个女继承人,你会不舒服、或者自尊会受不了。对不起,博迪。”她抬起下巴。“我不是天性喜欢这样不择手段去欺骗的人,但是在某些方面,女人必须用些手段。我不能冒险让你离我而去。”

  “是吗?”他点头。“不过,我告诉你,你做得好极了,我并没有离去,而且未来也不会离去。”想起她竟为了担心他离她而去竟至不择手段,他忍不住开怀而笑。

  他笑着将她拉入怀中。“我哪里都不会去,”他说,吻了吻她可爱的鼻子。“只除了和我的妻子上去我们那张美丽的床。”他四下看看。“如果我找得到它在哪扇门的后面。”

  第二十章

  一星期后 北安普敦郡隆澜庄

  跟伦敦昂士伍府保持着固定的联系,隆澜庄的仆人很清楚新的女主人对于家庭事务的轻重缓急与标准。

  因此,虽然只在二十四小时之前接到通知,当公爵与家人抵达时,隆澜庄的员工全穿上特殊仪式才穿的制服列队迎接。这支队伍人人干净清爽,制服浆得笔挺,该亮的地方都是亮晶晶的,有如军队般抬头挺胸。

  然而,完美的队伍在昂士伍公爵抱起他的新娘跨过祖屋的门槛时,全体爆发成欢呼、口哨、拍手的大混乱。

  当她想念许久的两位小姐冲上来、像要把她压扁似地抱住她,然后也象要被她压扁似的拥抱时,管家太太圆圆的脸上涕泪纵横。

  即使庄里的总务莫顿也含泪望着公爵抱着夫人进门之后,将她放在叫得像要把屋内的古画都震下来的獒犬欢迎队伍之前。

  然而,它们立刻在拖着亚契进来的苏珊出现时突然鸦雀无声。

  “噜——噜——”苏珊说。

  她的耳朵竖起、尾巴僵直,全身的姿势很明显地充满敌意。庄里的狗全为雄性、而且他们有四只,苏珊不只是外来者且势力远远不如地主。然而,她很清楚地宣示:不听话的,小心被她撕成碎片。

  这让其他的狗不知所措。

  “汪。”其中一只迟疑地吠叫一声。

  “汪!”这一只稍微大胆些。

  第三只虽然叫了,但是走到门口又走回来,高视阔步立于该处的苏珊依然呲牙咧嘴、僵硬咆哮。

  “嘿,别生气,”维尔告诉它。“你看不出它们只是想跟你玩玩吗?你不想玩玩吗,甜心?”

  苏珊发出低鸣,充满敌意的姿势略微缓和下来。

  这时,地主队的一只咬着一个球过来,放在苏珊身前安全的距离处。“汪!”它叫。

  苏珊仍然怀着警戒心上前,闻一闻那个球。不知对自己唠叨些什么之后,它把球咬起来,向门口走去。其他的狗跟随其后。

  维尔与妻子对看一眼。“那些家伙会为了‘你知道的那件事’打破头,”他说。“它们到现在还没有趴下来,我已经很惊讶了。”他将手臂伸给莉缇,他们举步上楼。

  “它们得不到‘你知道的那件事’,”她说。“至少不会是今天,苏珊不在发情期。”

  “它们想事先就让苏珊的心软化下来。”

  “你知道它其实是獒犬中的畸形儿,”莉缇说。“它体型太大,颜色也不对,所以我才能几乎不花半毛钱就得到它。它的祖先出身不高,也许你不会想要你那些每一只都附有血统证书的传家宝与它交配。”

  “莫家对血统没有柏家那么重视,”他说。“例如你父亲或许是柏家的私生子。但他是特别的。”

  “我才不会在乎我父亲是不是扫烟囱人的后代,”她说。“重要的是他爱我母亲,而且让她快乐;更重要的是,不管他做什么,他要把事情做到最好。我重视这样的个性和努力,而不是血统。”

  维尔本想提醒她,柏家从来是最势利眼的,但是他们已经抵达二楼,转向家人所住的那一区,当他的心如此痛苦的悸动之时,他无法再说俏皮话。

  墙上挂了很多画,不是公用房间区那些供外人评头论足的正式画像与风景画,而是将历代莫家人之家居生活呈献于画面的、比较亲切的个人的景象,有的是素描、有的是水彩,也有油画。

  距离主卧室还有一半的路程时,维尔停在他知道会在那里的一幅画前。这是十八个月来,他第一次看它。现在,他用心且刻意地看它。他的喉咙紧缩,胸腔无法呼吸。

  “这是罗宾,”他对妻子说。他几乎说不出话,但困难是预料中事,他也早有全盘承受的准备。“我跟你说过他,”他继续。“丽姿与艾美也跟你说过他,现在你看到他了。”

  “一个美丽的孩子。”她说。

  “的确,我们有其他的画像,但这一幅是最好的。”紧绷的感觉稍微降低。“这一幅最像他。画家捕捉到他的微笑,他那好像拥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笑话、而且打心底高兴出来的那缕微笑。查理也有这种笑容。天哪,过去的我真是最大的傻瓜。我怎会不懂得应该拥抱那个笑容,并随身携带?只要看着他,你不想看见阳光都不可能。老天知道,我多么需要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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