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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现实世界里,仅次于王子的公爵懒得把罪大恶极的巫婆关进地牢。

  在现实世界里,亲吻也不能把抱独身主义的女子变回眼神梦幻的少女,尤其是那个吻。那个吻显然是公爵用来代替要赏给她嘴巴的重拳,如果她是个男人。

  总之,莉缇告诉自己,她有更更重要的问题,也就是溥小姐,需要她用心思。她这时可能正抱着枕头哭泣,可怜的孩子。她的衣服可以重买,眼镜若无法修复也可以换新。她不会孤苦无依,因为她和莉缇在一起。

  但那些首饰,那些珍贵的纪念品……啊,失去它们一定令那女孩心如刀割。

  如果那个笨蛋公爵把老鸨扭送法办,她们就极有可能找回那些东西。抢匪显然是为克蕾那个老鸨工作,因为她以前耍过这种把戏。她手下许多女孩都擅长扒窃,雇用的打手也会毫不犹豫地攻击孤弱无助的女孩。

  但昂士伍对溥小姐的问题没有兴趣,因为他并非具有高尚情操与骑士精神的英雄。他只是看似白马王子,而且是放荡无用的白马王子。

  如果世上还有正义,莉缇告诉自己,那么在他邪恶的嘴唇碰到她的那一刹那,他就会现出原形,变成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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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知道昂士伍公爵受到比变成癞蛤蟆更惨的侮辱,葛小姐烦乱的心情定会平静许多。

  他习惯了引起闲言闲语。身为天生的惹祸精,他几乎不断地成为注目的焦点,或丑闻的中心。自从继承爵位,世人比以前更加密切地注意他的一言一行,尤其是那些报。

  他和丹恩在丹恩新婚之夜的误会之架,一周后变成丹恩的私生子为主角,按着是六月马车赛的大灾难,它们都耗用了大量的白报纸和油墨。与维尔相识的人也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对于报上的讽刺文章和漫画,以及私下戏谑他的笑话,就像对于不断寻花问柳一样,他都毫不在意,而且在事后立刻遗忘。

  但前几次,维尔的对手都是男人,事情也是按照男性的游戏规则进行。

  这一次,他的对手是女人。

  现在维尔不知道哪一个比较讨厌:尽管人人都知道女人是世上最不理性的生物,他还是降低身分去跟女人争吵;或他名副其实“落”入史上最古老的打架圈套之一。戈兰德夫人的圈套是装死,但从学走路就开始打架的他竟然失去戒心。

  没多久他就希望自己曾狠心地打倒她,一拳命中她倔强的小脑袋。那样多少可以弥补他在后来几天所必须忍受的揶揄。

  无论他到何处,每个朋友都忍不住要把他们有限的智力用来嘲笑他。

  例如他带博迪去圣马丁街的拳击场,就有人一定要问维尔,为什么没有带戈兰德夫人来当陪练员。在场每个想当职业拳击手的人全笑倒在地。

  无论维尔到何处,一定有某个笨蛋问他下场比赛何时举行,或他的下颚是否已经康复,可以吃软饭了吗?或他认为某某人的祖母是否与他势均力敌。

  在此期间,伦敦的插画家争相为大战做出最爆笑的描绘。

  事发三天后,维尔站在书店橱窗前,满腔怒火即将爆发。橱窗里展示着标题为“戈兰德夫人痛殴某公爵”的巨幅版画。

  插画家把他画成一脸色迷迷的粗笨大汉,伸手去抓被画成柔弱女子的葛氏蛇发女妖。他头上的泡泡说:“哟,美人儿,没听说过初夜权(法文)吗?知不知道我现在是公爵了?”

  画中的葛小姐举起双拳。她头上的泡泡说:“看我赏你一记右拳(法文),以及一记左拳(法文)。”

  利用法文“右”和“左”所作的拙劣双关语表现机智,他对一脸困惑的博迪解释。(译注:法文初夜权droit de seigneur的droit字义为权利,亦可解释为右;gauche字义为左,亦有笨拙之意。)

  “那个部分我懂。”博迪说。“但那几个法文字不是两镑的意思吗?我还以为你只出一镑买那个小女孩。”

  初夜权指的是封建领主有权夺走臣仆新娘的童贞,维尔咬牙切齿地解释。

  博迪的方脸涨得通红,“哦,那一点也不好笑。童贞,还有新娘。”他朝书店门走去。

  维尔拉住他。“那只是一幅画,”他说。“开玩笑而已,博迪。”

  想起“眼不见,心不烦”的谚语,他带着以其拥护者自居的博迪走向人行道的边缘,准备和他一起过街。

  接着他不得不把博迪往后拉,闪避冲过来的一辆黑色马车。

  “该死!”博迪在踉跄退回人行道时喊。“说魔鬼,魔鬼就到。”

  是她,陈腐笑话和愚蠢漫画不断出现的原因。

  姓葛的博蒂卡小姐疾驰而过时,以马鞭碰触帽缘向他们致意,咧嘴露出高傲自负的笑容。(译注:博蒂卡为古不列颠爱希尼族王后,夫死后,领导反罗马的族人起义,战败后服毒自杀。)

  如果她是男人,维尔就会追过去把她从马车上拖下来,打烂那自以为是的笑容。但她不是男人,所以做只能一肚子闷气,看着她在片刻后转过街角……从视野中消失,却须臾不曾离开心田。

  第三章

  如果昂士伍公爵知道,莉缇不是绕过街角,而是差点撞上街角以及街角的商店,他的心情或许会好上很多。

  但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恢复镇定,勉强避免了翻车和撞倒两个男人。

  这都是因为莉缇一认出路边那个高大的人影,她的头脑就停工了。彻底停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或在做什么。

  虽然只是片刻,但还是太久。即使到后来,她仍然没有完全恢复。虽然设法冷静地致意,但她强烈怀疑她的笑容太大又太……蠢,直截了当地说,是痴呆的笑容,她生气地想,配上愚蠢的怦怦心跳。好像她是少不更事的十三岁少女,而非老于世故的二十八岁未婚女子。

  她一路训诫自己到布莱德拘留所。

  但在进入这悲惨的场所后,她立刻撇开个人的烦恼。

  她来到缓冲室。声称住在英国其他地区的赤贫妇女,在被遣返自己的教区前,都被拘留在这里一个星期。

  面对房门的墙壁是一排低矮狭窄和铺满稻草的隔间,房门和壁炉两侧的墙壁也有类似的隔间。大约二十个女人,有的带着孩子,住在这个隔间里。

  她们来伦敦有些是为了寻找发财的机会,有些是为了逃离身败名裂的耻辱,有些是为了逃离各种常见的困境:悲伤、贫穷、暴行。

  莉缇用她惯用的笔调为她的读者描写这个地方。她以浅显易懂的字句描述她的所见所闻,诉说这些女人的故事,不道德说教也不感情用事。

  莉缇做的不仅是这些,但她不认为她的读者有必要知道她偷偷将半克朗银币给她的受访者,或替她们写信,或稍后为她们争取一些什么。

  此外,如果《阿格斯》的葛莉缇因做得太少而沮丧,或在聆听这些女人的遭遇时感到心痛,那些情绪都不会出现在她的文章里,因为那些感情与其他人无关。

  最后访谈的是刚来的十五岁女孩。她怀中的男婴太过瘦弱,甚至无法像其他婴儿一样嚎啕大哭,只能软绵绵地躺在她的怀里,偶尔发出有气无力的呜咽。

  “你一定要让我为你想想办法,” 莉缇对她说。“如果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玛俐,告诉我,我去替你跟他说。”

  玛俐撮着嘴唇,坐在脏兮兮的稻草堆上来回轻摇。

  “你会很惊讶很多父亲后来都同意帮忙,” 莉缇说。在我修理他们一顿之后。

  “有时他们的爸爸会把他们带走。”女孩说。“我现在只有杰民了。”她暂停摇晃,忧虑地望向莉缇。“你有没有?”

  “孩子吗?没有。”

  “男人呢?”

  “没有。”

  “曾有喜欢的吗?”

  “没有。”骗人,骗人,莉缇内心的魔鬼嘲弄她。“有。”她短笑一声改口。

  “我也是。”玛俐说。“我告诉自己我是好女孩,渴望他也没用,因为我高攀不上,他那种人绝不会娶农家女孩。但所有的不只存在脑袋里,其他方面却什么都答应他,这个孽种就是证明。你会认为我无法依他的需要照顾他,事实确实如此。”她的下唇颤抖。“好吧,但不必你替我说话或写信,我自己会写。你帮我抱一下。”

  她把婴孩塞给莉缇。莉缇僵硬地接过孩子,把笔记本和铅笔递给她。

  莉缇经常看到小孩,因为小孩是伦敦的穷人大量拥有的东西。她也抱过小孩,但没有抱过如此幼小无助的。

  她俯视男婴狭窄的小脸。他既不可爱也不强壮,甚至也不干净,她想要为他和他短暂悲惨的未来哭泣,为他那贫困及本身也还是孩子的母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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