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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莉缇没有掉眼泪,心痛是无济于事的,她不做徒劳无益的渴望。她不是十五岁的少女,她可以让理智控制行动,即使它无法完全控制她的心。

  因此她只是轻摇男婴,等玛俐用铅笔在纸上缓慢地写着字。玛俐终于辛苦地把字条写好,莉缇把杰民还给他的母亲时,心中只有一点点的遗憾。

  连这一点点遗憾都不可原谅,她在离开布莱德拘留所时斥责自己。

  人生不是浪漫的童话。在现实人生里,伦敦取代她年少时浪漫幻想的王宫。被遗忘的妇人和小孩成为她的手足和子女,也是她需要的家人。

  她当不了慷慨的慈善家,解决他们所有的病痛和烦恼。但她可以为他们做她无法为母亲和妹妹做的事,莉缇可以替他们说话,在《阿格斯》的版面上,他们的声音被听到。

  这是她的使命,她缇醒自己。这就是上帝赐她坚强、机智和无所畏惧的原因。

  她不是生来当男人的玩物。她也绝对不会以她致力的一切作赌注,只因为一个白马蠢王子在她任性不羁的心海掀起一阵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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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点撞倒维尔和博迪约三天后,戈兰德夫人又企图在圣詹姆斯街夸克弗俱乐部前打破萧道夫的脑壳。

  俱乐部里,维尔和博迪加入窗前那群人时,她正揪住萧道夫的领巾把他推到路灯柱上。

  阴郁地感到似曾相识,维尔快步走出俱乐部,上前牢牢抓住她的腰。她吓了一跳,松手放开领巾。维尔把她从人行道上抱起来,移到够不着萧道夫的地方再放下。

  她再度使出手肘撞肚子的招数,但维尔竟然在紧抓着她的同时闪躲开来。用鞋跟猛踢小腿骨这招是他应该料到却没有料到的,尽管小腿阵阵作痛,他还是没有松手。

  他抓住她挥舞的双臂把她拖开,使聚集在夸克弗俱乐部门口的人群听不到他们说话。

  她一路与他搏斗,他则奋力抵抗把她扔到街上、让迎面驶来的出租马车压扁她、为伦敦除害的强烈诱惑。维尔拦下那辆出租马车。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时,他对她说:“你可以自己进去,或是由我把你扔进去。随便你选。”

  她低声咕哝着听似直肠的同义字,但当他拉开车门时,她倒是相当迅速地爬进车厢。真可惜,因为他很乐意打她的屁股催她快一点。

  “你住哪儿?”他在她猛然就坐时问。

  “贝罕疯人院,不然咧?”

  他跳进车厢,用力摇晃她一下。“可恶,你到底住哪儿?”

  她缇到另外几个身体器官的名称,然后才勉强透露位在苏荷区河口街的巢穴。

  维尔把方向转告马车夫,然后在她身旁坐下,而且故意多占许多空间。

  他们在愤怒的沉默中共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发出不耐烦的吹气声。“哦,你真是小题大做。”她说。

  “小题大做?”他吃了一惊。“你才是——”

  “我不会伤害萧道夫,”她说。“我只是要他注意听我说话。”

  维尔只能不敢置信地呆瞪着她。

  “没必要吵闹丢人,而且竟在圣詹姆斯街上。”她说。“但我猜跟你说也没用。大家都知道你喜欢出洋相,至少今年你就从英国头打架打到英国尾,迟早要把你那种独特的大混乱带回伦敦,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离你那恶名昭彰的马车赛才三个月。”

  他恢复说话能力。“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她说。“但你懒得在干涉前查清事实。你遽下结论,鲁莽行事。这是你第二次妨碍我,造成不必要的复杂和延迟。”

  维尔知道她在做什么。有力的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这是他的作战方式之一。他不会让她使他偏离方向。

  “让我来解释一下,姓葛的杰克逊绅士小姐。”他说。“你不可以在伦敦横冲直撞,痛殴每个挡住你去路的男人。到目前为止你都很走运,但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会反击的男人。”(译注:杰克逊绅士为十九世纪初的英国拳击大师。)

  “也许吧。”她傲慢地打岔。“但我不知道那与你有什么关系。”

  “看到朋友需要帮忙时,我不能不管。”他咬牙切齿地说。“因为——”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也不需要帮忙。”

  “萧道夫是我的朋友。”他顽固地继续。“他太有绅士风度,不会反击——”

  “却很会对一个十五岁少女始乱终弃。”

  那项猛烈抨击今维尔大吃一惊,但他迅速恢复镇定。“别告诉我,你试图为她掀起暴动的小妞声称萧道夫毁了她。”他说。“因为我知道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没错,她的年纪太大。”葛氏蛇发女妖说。“太老了,足足十九岁。萧道夫喜欢的是十四、五岁的丰满村姑。”

  傲慢小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绉巴巴的纸团递给他。

  维尔不安地接过纸团,摊平展读。

  字条上又大又圆的女学生笔迹告知萧道夫,他有一个两个月大的儿子目前与他的母亲鲍玛俐同住在布莱德拘留所。

  “那个女孩被关在缓冲室。”葛氏泼妇说。“我见过那个婴儿,杰民很像他父亲。”

  维尔交还字条。“我猜你当着他朋友的面把这件事告诉萧道夫。”

  “我把字条给他。”她说。“他看过后把它揉成一团扔到地上。三天来我一直在找他。但每次造访他的住处,仆人都说萧先生不在家。再过两、三天,玛俐就要被遣返,极可能是送去她的教区的救济院。如果他不肯帮她,孩子会死在那里,玛俐可能会死于哀痛。”

  火龙夫人把冰冷的蓝眸转向车窗。“她告诉我,她现在只有那个孩子了。病弱的儿子全靠本身也还是孩子的母亲照顾时,做父亲的却去夸克弗俱乐部,把钱挥霍在骰子和纸牌上。你的朋友真是了不起,昂士伍。”

  虽然认为年近三十的男人引诱年幼无知的村姑缺乏运动家精神,虽然认为老友对那张凄凉字条的反应不可原谅,但维尔完全无意对自封为公共道德守护者的葛小姐承认。

  “让我来解释一下。”他说。“如果你对男人有所要求,抓他的头去撞路灯柱,绝对不是办法。”

  她转过头来漠然地注视他。

  他暗忖,是什么邪恶的力量创造出这令人惊艳的怪物。

  马车里的阴暗不但没有减损她绝色容颜带来的冲击,反而增添了几分亲密,使他无法超然地看待她。他在梦中看见她,但梦是安全的。现在却不安全。他只消一抬手就能摸到她完美无瑕的细嫩脸颊,他只消略微移动就能吻到她丰满柔软的嘴唇。

  如果触摸和亲吻的冲动不是那么强烈,他就会像往常一样屈服。但他在醋坊街领教过这种强大的吸引力,所以不会再干蠢事了。

  “你只需要微笑、眨眼和挺胸,萧道夫就会对你有求必应。”他说。

  她眼也不眨地凝视他许久,然后从黑裙厚褶层的口袋里掏出小小一本笔记本,和短短一截铅笔。

  “我最好记下来。”她说。“珍贵的至理名言,我一个字也不想遗漏。”她郑重其事地打开笔记本,舔舔笔尖,然后低头书写。“微笑,”她说。“眨眼,另一样是什么?”

  “另两样。”他纠正,靠近看她写了什么。“你的两个奶子,把它们挺到他眼前。”

  她的胸部就在他眼前,离他蠢动的手指只有几寸。

  她模样滑稽地眯起眼睛,微微吐出粉红的舌尖,全神贯注地记录下他的教诲。

  “穿低胸的衣裳会更有效。”他补充道。“否则,男人可能会以为你是不是在隐藏什么残缺。”

  他好奇她知不知道长排纽扣象征的诱惑有多强烈,男性剪裁的衣服只会使男人更加注意包裹在其中的女性胴体。他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邪恶女巫调配出她那种由烟、百合花和不知名成分混合而成的独特体味。

  他的头垂得更低。

  她抬头望向他,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听我说,”她说。“你何不拿纸笔记下你小脑袋里所有的幻想,让我拥有这次愉快会面的纪念品。或者,你宁愿对着我的脖子呼吸。”

  他非常缓慢地后退,以免显得困窘。“你的解剖学也有待加强。”他说。“我是对着你的耳朵呼吸。如果希望我对着你的脖子呼吸,你就不该穿领子这么的衣服。”

  “我希望你到马达加斯加去呼吸。”她说。

  “如果觉得我在骚扰你,为什么不打我?”他说。

  她合起小小的笔记本。“我懂了。”她说。“你大闹圣詹姆斯街,是因为我在殴打别人,而你,不愿意我殴打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他不理会加速的心跳,怜悯地看她一眼。“可怜哪,这么涂涂写写使你得了脑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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