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指自己的眉间,道:“你皱着眉。”
杰森微怔。他不知道自己竟然皱起了眉。
“你在担心公司的事情吗?”
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他伸手抚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无措,只觉得自己的胃又抽痛了起来。
“不是……”
“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既然是休假,就不要再去想公事了。”她眨巴着大眼,举起螃蟹,笑道:“你不在一天,公司也不会倒,我想你们公司的人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像这只小螃蟹一样噗咯噗嘻地口吐白沫,对吧?”脑海中浮现凯文口吐白沫的模样,杰森不由得牵动嘴角,微微一笑,“是不会。”
“歌兰说你压力太大,老是想着工作,她很担心呢。”如意边说边蹲下,将那口吐沫、一副快翘掉模样的小螃蟹放回沙滩上。小螃蟹一获得自由,立刻横行回沙洞里去。
“我知道。”他苦笑着。
她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牵握着他的手,在沙滩上漫步道:“你瞧,洛杉矶这里的天气这么好,一年四季阳光普照,远一点有山、近一些有海,我要是住这儿呀,才不会一天到晚窝在屋子里呢。”听到她后面这两句,杰森的心猛地一跳,又忙镇定心神,强装无事的问道:“你觉得住洛杉矶很好吗?”
“是呀。”她迎着风,笑意盈盈地说。
“那你会想住在这里吗?我的意思是在这里定居。”说话的同时,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着听她回答。
“你是说搬到这里来吗?”她停下脚步,杏眼圆睁地转头看他。
“对。”
“嗯……这个嘛……”她歪着头拧眉想了一下,“其实搬到这里当然是不错呀,不过却不太可能。”
他闻言心跳一倍,忙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亲戚都在台湾……”她话说到一半,眼角瞄到不远处马路对面有人在卖饮料,便道:“啊!你等一下,我去买个饮料。”说完她就放开了他的手,提着裙摆往饮料摊跑去,没两三下就到了马路边。
该死!每次他才正要切入重点,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杰森暗暗咒为了一声,忙迈开脚步跟了上去,“等一等,如意!”
听到他的叫唤,她在马路中央停了下来,回头问,“什么事?啊,对了,杰森,你要不要喝什么?”
“什么?”他没听清楚,边加快了脚步,边回问。
“我说,你要喝什么?”如意一手围在嘴边,笑着扬声重复。
“我不喝。”他摇头苦笑,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啥?”她向他挥手,一副没听到的模样。
“没有,别站在马路中央,车来了。”他伸手指向马路左方提醒她。
“什么?”她转头看向他所指的方向,这时才瞧见一辆货柜车朝她开来。
货柜车司机赵远就见马路上有人,本想说离得逻远,所以一直到五十公尺处才老神在在地按下喇叭,以为那人会自动闪避,是以也没减速。
说实在的,那车子本来离她还有段距离的,但当如意一看到那巨大的车头,突然胜一白、腿一软,竟整个人坐倒在地。
这下可当场把那货柜车司机和杰森给吓傻了。
“如意——”几乎是同时,杰森想起她怕大车,立刻大叫着冲了上去。
咬着烟的大胡子司机赶紧踩下煞车,并转动方向盘想闪避她,但因为其势太猛,车头虽勉强煞住,车尾却还是往如意甩去。
一时之间,空气中充斥着刺耳的轮胎磨地声!
如意被轮胎辗过的情景几乎能清楚浮现眼前,杰森只觉得血液倒流、呼吸停顿,仿佛听到自己急速跃动的心跳。眼看她瞪大了眼,一脸死白,动也不动地望着那朝她甩来的车尾,所有的声音全在他耳中消失,他在最后一刻冲到了她身边,抱起她闪避车尾,但即使如此,还是差了一点。
货柜车的车尾撞上了他右半边的背,杰森抱着如意被车子撞得弹飞了出去,落地后又滚了好几滚才停了下来。
刺耳的煞车声停了,一切安静了下来。
艳阳、蓝天,海风徐徐。
椰子树的长叶被风吹得扬起。
人们在这时才回过神来,逐渐开始聚集了过来。
如意睁开了眼,越过了杰森的肩头,她先是看见了椰子树上的耀眼艳阳,然后是感觉到杰森的怀抱,跟着才意识到方才发生的事!
天呀!她是个白痴,她竟吓到呆掉了!
她匆忙要爬起来,才发觉杰森还压抱着她,没有松手的意思。
“杰森?”她试探性的唤他,却发觉一股湿热的液体从他身上滴到了她的左脸上,然后滑过了她的耳际,然后是颈项,“然后是他枕在她脑后的大手……
他没有回答她。
“杰森!”她慌了起来,急切的叫唤着他。
他还是没有回答,动也不动地压在她身上,仿佛没有了呼吸。
“杰森?!你别吓我!”如意慌张的喊着。
当她伸手摸了脸,发现在她身上流动的液体是他的血后,她吓哭了出来,“杰森,你醒一醒,杰森——”
阳光在树梢闪耀着……
“拜托谁来帮帮忙啊——”
天上的白云仍在椰子树头上缓缓飘动……
如意盈满泪水的眼,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伸出染血的双手,抱着地仰天哭喊了出来。
“杰森——”
急诊室里,有嘈架的人声、刺鼻的药水味,还有紧绷的气氛。
这一生在这之前,她只到过急诊室一次,那一次,她失去了她的双亲,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再度来到这向来与她无缘的地方,而且竟然得再面对一次相同的情况。
手术室的灯仍亮着,如意呆滞地坐在椅上望着它,从方才和杰森一起被救护车送来之后,她就一直等在这里,脑中一片空茫。
护士来了又走,替她身上的擦伤做了简单的医疗,稍微拭去了她手脸上的血迹,并帮她打电话联络了杰森的家人。她刚到时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们帮她打了镇定剂,她才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还是呆滞的望着那扇门、那盏灯,直到有人挡住了它。
如意一慌,方要抬头.却在下一瞬被人打了一巴掌!”
“你这个烂女人!”伊莉亚火冒三丈的还要再挥下另一掌,却被身后的人抓住了手。
如意抚着脸,愣愣地看着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伊莉亚,你干什么?不要乱来!”歌兰大老远看到女儿的恶行恶状,忙出言制止。幸好她方才要尼克先行跟上,否则怕是如意还得被伊莉亚打上几下。
“尼克,放开我!让我扁她!我刚问过了,哥会出车祸都是她害的!”伊莉亚气冲冲地在一老菅家的手下挣扎,一脸凶悍。
“伊莉亚,不要乱说话!”
歌兰赶上前来,皱着眉头。
“我才没有乱说,哥会出车祸本来就是她害的,都是她!哥要不是为了救她也不会被车撞到!”伊莉亚说完便转头怒不可遏地指着如意的鼻头破口大骂,“都是你,你这个拜金女、扫把星!
要死也不会闪远点!都是你——”
伊莉亚的手被抓住,脚可没有,只见她大脚一踢,作势就要踹如意。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扫把星……”
如意泪眼朦胧,惊慌失措的起身闪避,一后退却被身后的盆栽绊倒。
“如意!”歌兰无法阻止女儿发疯,见如意跌倒忙要扶她。
伊莉亚看了更气,“妈!哥都要被她害死了,你还帮她!”
“伊莉亚,不要乱说话!”歌兰扶起如意,生气地瞪了女儿一眼。这丫头真是口没遮拦。幸好她方才先在前头问了护士情况,知道杰森只是有些内出血,加上背部有个比较长的撕裂伤,虽然看起来好像有点严重,但因为送医及时,所以情况还算在控制当中。若非她先行问了个清楚,要不现在可也被伊莉亚说的话给吓死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偏偏就要说!”伊莉亚见自己老妈帮着外人,气得对如意大吼道:“你是个扫把星、扫把星、扫把星!”
“不是……我不是……”如意一脸死白,泪流满面地一步退过一步。她虽无辜慌张的接着头,但伊莉亚口中一声声的“扫把星”,却让她不期然想起这些天来自己的霉运,语音跟着不觉微弱起来。
“是!你就是!你这个扫把星,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最好给我滚远点!我警告你,我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伊莉亚!见她实在太不像话,歌兰怒斥女儿。
伊莉亚气上心头,早失了理智,哪管母亲的喝斥,只是一个劲儿地对如意吼叫,“滚啊你,还不滚!赶快滚回你的台湾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看着伊莉亚对着自己张牙舞爪,如意心慌意乱,一时害怕,不由得又往后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要摔倒,幸好歌兰扶着她便未放手。
歌兰见伊莉亚冷静不下来,如意身上的衣衫又有多处车祸造成的服污和撕裂,这里是医院,让伊莉亚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拉着如意走远了些,对她道:“如意,我看你还是先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休息一下再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