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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宁,来,额娘带你到你的寝房去,咱们的宅邸大得很,以后你出房门就由秋月、冬菊带着,可别迷路了。”

  “知道了,额娘。”她乖顺应道。

  走在花园小径前头的福晋一听到这声额娘,忍不住又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这个阔别了十二年的宝贝女儿。

  噙着泪,把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女儿牢牢抱进怀里,福晋就怕一松手,女儿又像鸟儿那漾飞出手心。

  “我的小咏宁——”福晋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柔顺地倚在福晋馨香柔软的怀里,沐雪荷闭上眼,被压在脑海最底层的记忆,像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涌了出来。

  是啊,她记得这熟悉的味道、这温暖的怀抱、这轻柔悦耳的声音,这是——她的额娘!

  始终感觉自己像是个外人的沐雪荷,这一刻终于在她额娘身上找回失落许久的亲情。

  一家人又是哭、又是笑的,一整个早上,睿亲王府里充满着欢欣以及喜极而泣的眼泪。

  一手牵着额娘,另一手则是被撒娇的妹妹亲热地拉着不放。

  双手传来的温暖直透心底,这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有家、有亲人的踏实。

  唇边,终于绽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欢喜笑容。

  *

  像是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一夕之间,沐雪荷从四季楼的名妓,成了睿亲王府的和硕格格——咏宁。

  这传奇的遭遇,别说全京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就连她自己也难以置信,但咏宁这个新名字、新的身分,至今她却还没能习惯。

  但睿王爷跟福晋——不,她的阿玛跟额娘,对她的宠爱与疼惜,却让她慢慢打开了封闭的心房。

  “咏宁,你觉得如何?中意哪一个?”

  突然间,一个温柔的声音拉回了她飞到太虚外的神智。

  “额娘,中意什么?”她急忙回神问道。

  “昨晚的各家公子啊!”福晋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有耐心极了。

  “抱歉额娘,我没中意的。”她牵强的挤出一笑。

  “没中意的?城里所有巨贾豪门的公子都到齐了,怎么可能连一个中意的都没有?”睿王爷沉不住气的嚷了起来。

  “王爷!”福晋朝睿王爷使了记眼色,暗示他别啰唆。“咏宁啊,不打紧,夫婿有的是时间慢慢挑,喜欢、顺眼最重要,不急、不急!”

  拍着女儿的手,福晋软声安抚。

  至此,咏宁却再也挤不出笑了。

  打从她回睿亲王府后,阿玛跟额娘简直把她宠上了天,数不尽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全拚命往她房里堆,每天还安排了骑马、游湖、看戏等各种新鲜有趣的娱乐来让她开心。

  昨晚甚至还为她办了个名为“以画会友”的招亲晚宴,请来京城里既有身分又有才情的名流贵公子,好让她从中挑选一个中意的夫婿。

  她知道这是阿玛、额娘的一番好意,是为了弥补这十多年来让她流落在外的亏欠与不舍,想竭尽所能地让她不完美的人生获得圆满。

  但她能嫁给谁?

  曾是青楼的花娘,而且曾为某个男子动了心、却被伤透了心的她,还能爱谁?还能相信谁?

  只可惜阿玛跟额娘不明白这些。

  其实,她想要的不是富足的生活,也不是如意郎君,而是过去十几年来,她最渴望的平静。

  看着乖顺可人的女儿,睿王爷跟福晋再也没其他苛求,只是他们太急着弥补女儿,身分显赫如他们,却跟全天下所有的爹娘一样,有颗为子女操烦的父母心。

  “一切都多亏了元琰贝勒,要不是他告诉我们你的下落,我们——”

  “王爷!”睿王爷有感而发的开口,马上被焦急的福晋阻止。

  看到妻子的眼神,睿王爷这才记起来,当初元琰再三提醒过,千万不能在咏宁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阿玛,你刚刚说——什么?”一脸震惊的咏宁,艰难地开口问道。

  “这……”睿王爷既懊恼又无措地看着妻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是元琰贝勒告诉你们,我在四季楼?”咏宁满脑子闹哄哄的,竟分辨不出此刻是何情绪。

  睿王爷跟福晋只是为难的看着她,没答话,但神情却等同于默认了。

  怎么可能?他的目的不就是要戏弄她、报复她,怎么可能会帮她?这其中若不是哪里弄错了,就是他另有更邪恶的企图与阴谋。

  一次的心碎就够了,她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阿玛、额娘,我觉得有点累,先回房休息了。”

  她匆匆起身告退,脚步之急切,就连阿玛跟额娘在身后呼唤,她也没有回头,就怕一回头,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强与防卫,会就此溃散。

  恨一个人,远比爱一个人难啊!

  *

  第10章(2)

  沉闷的夜,推开的窗拂来一阵微风,朦胧间,熟悉又令人心悸的沙哑嗓音,在耳畔声声呢喃。

  小荷儿,我爱你!小荷儿,我爱你啊——

  是他!她早该忘记他的不是吗?但为何过了那么久,他的声音、他的气息,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依然如此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咏宁奋力想挣脱出这个梦,但思绪却像是有意识似的,不断地将她往梦境深处泣。

  梦境一转,英挺身影已经威风地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上。号角吹起,男人用一种极其温柔却哀伤的眼神投下最后一瞥后,突然策马调头而去。

  高大强壮的骏马急奔,尘沙飞扬的尽头,传来兵戎相接、战马嘶鸣的混杂声。

  突然间,身着战胄,气势凛然的高大身躯驰骋冲破尘沙,扬剑疾奔而去。一名敌军却突然自暗处冲出,森冷的刀锋划断他的颈子,如泉涌般的腥红鲜血剧烈地喷撒而出——

  “不!”

  发出一声凌厉的尖叫,她遽然惊醒且弹坐起身。

  咏宁剧烈的喘息着,苍白的脸庞满是汗水和——泪水。

  她颤着手抹去脸上滚烫的泪滴,胸口仿佛还带着梦中那惊心动魄的痛。

  这实在太荒谬了,他怎么可能会上战场?

  他是淳亲王府的世子、堂堂的多罗贝勒,过惯养尊处优、骄奢浪荡的日子,怎么可能过得了那种艰辛刻苦、生死与鲜血交织的生活?

  元琰贝勒征战沙场——这是不可能的!

  此刻的他,或许正在哪个温柔乡里享受温香软玉,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所以这一定是个梦、只是个梦罢了。

  “格格,您怎么了?”

  突然间,门外传来秋月跟冬菊紧张的敲门声。

  “我、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恶梦!”一开口,才发现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喔!”秋月跟冬菊呐呐应了声,不放心的又补上一句。“格格,要不要我们进房陪您?”

  “不用了,我没事,你们都去睡吧!”咏宁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两名丫鬟在门外杵了一会儿,才总算相偕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她像是泄了气力般的躺回床上,浑身竟还因为方才的梦而颤抖不已。

  她早该忘了他,这个让她既爱且恨的男人!

  她合上眼,又恍恍惚惚的跌回睡梦中,直到床边传来小心翼翼的轻唤——

  “格格、格格,该起身了。”

  “屏儿?!”她缓缓睁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奸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

  “格格,我是冬菊。”冬菊的脸在她蒙眬的眸底慢慢清晰。

  “冬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咏宁犹带睡意的慵懒问道。

  “回格格,快正午了哪!”

  正午!

  “天,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她懊恼的低喊,连忙起身让秋月替她着衣、梳妆。

  “我跟悦宁说好,今早要到书斋去教她绘画的。”她懊恼的喃喃低语。这下她恐怕是失约了。

  “悦宁格格呢?她今早来过没?”她不安问道。

  “回格格,悦宁格格今早是来过,见您还睡着便走了。”一旁的冬菊回答。

  “我得找悦宁去!”不等秋月替她点上胭脂,她心急的就要出门。

  “格格您别急,小格格现下正在牡丹厅里招待淳亲王府的元珣贝勒哪,恐怕一时半刻都没空学画!”秋月笑盈盈的劝阻她。

  顿时,咏宁脸色大变,转身就往门外跑。

  两个小丫鬟被吓得不知所措,只能跟着主子的后头追,气喘吁吁地一路追到牡丹厅里。

  一路上迈着步子,不要命狂奔的咏宁,几次都急得踉跄了脚步、差点跌倒,伹她却一步也不敢停,就怕单纯的悦宁会像她一样,落入睿亲王府两兄弟的陷阱里。

  悦宁,千万别被骗了!这两兄弟根本是狼狈为奸,专以欺骗、戏弄女人为乐,这种男人,她们怕是一辈子也招惹不起,也对付不来!

  咏宁惨白着脸,仓皇奔进厅里,只见那纯真美丽的悦宁,正与一名俊朗潇洒的男子轻松地说话、谈笑着。

  “离悦宁远一点!”

  活像母鸡护小鸡似的,咏宁一把将悦宁拉到自己身后,疾言厉色地瞪着元珣。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把两人给吓了好大一跳,还是元珣率先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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