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
“我们疯到很晚才回来。”希壬进屋,替小慧接话。
“疯到很晚?”钧璨扬高声调。
“没错,我带小意见识台北的夜生活。”希壬走到两人中间,插入。
手环起小慧的肩背,用动作宣示所有权。
“她不能熬夜的。”拉过小慧,钧璨把她带回自己身边。
她是他的,由他罩,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你怎么这么清楚?她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女朋友。”希壬凉凉笑开。
“你的女朋友还少了?不要一厢情愿,小慧对你不感兴趣。”
是他给她买书、为她做菜,是他时时挂着她的悲哀,同她分享白历行的精彩,他费尽心血,才让自己升格为朋友。
希壬呢?他做了什么事?奚落小慧?不断交女朋友?和点点吃遍大台北?凭什么她是他的女朋友!?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很奇怪。钧璨,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希壬瞄小慧一眼,该她表演了。
“我的立场不劳你费心。”钧璨不满。
咬唇,小慧定心,走到希壬身边,希壬顺势拥上她的肩。
“钧璨,我想我们应该把话说清楚。”小慧语带无奈。
“我们哪里没说清楚?”
他们每天、每分钟都在说话。他知道她的心情思想,她理解他的逻辑方向,他不懂,他们哪里不清不楚?
“我很感激你对我付出友谊,是你带我走出古墓,建议我花花世界很有趣,我听取你的建议了,昨天……我们玩得很开心。”
意思是希壬捷足先登,夺走他全副努力?意思是友谊满足不了她,她要抛开白历行,接纳新爱情?他只能和她谈天,希壬却能带她“玩得很开心”,于是,她衷心相信,花花世界很有趣?
垮了!崩了!他不知道什么东西溃堤,只是惊涛卷袭,卷走他一寸寸碎裂心情。
钧璨下垂的眉头让她不忍,可她帮不了忙。
他们必须停止,真的必须,她不想弄到大家都伤痕累累,她没有能力收拾那样的残局。
“我没忘记你给我的建议,但这段日子的观察,我相信有本事让自己成为希壬的幸福归依。”
她在说话,张张合合的两片唇,说的全是假心意。
痛,痛极了,只是友谊啊!怎地结束一段友谊让人胸口痛到不行?
抬眼,他问:“所以,这是你的决定?”
“是的,你会尊重我,对不对?”她歪头,问他。
钧璨极力压抑,他表情狰狞,身侧的拳头握紧,句子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挤出。“对,我会尊重你。”
语毕,他跨开大步离去。
他离开,她不语,维持同一个动作,她被定格了。
他难过吗?伤心吗?他有没有和她一样,心抽搐?他有没有后悔在她身上投注时间?他是不是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对不起!他辛辛苦苦培养的友谊,她一挥手便将它们全数毁去。她知道自己有多残忍,但她呵……身不由己……
希壬走到小慧面前,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水,伸手,将她揽入怀间。
“你做得很好。”
他在心底对她Say sorry,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抱歉。
“告诉我,我做对了。”
“你做对了。长痛不如短痛,你们都会熬过去的。”希壬说。
又熬?熬了多年还不够?她的冬天怎么那么长……
第7章(1)
钧璨工作绩效一塌糊涂,他压根忘记来台湾的目的。
点点在身边,他想的是小慧,想她的泪水、她的聪颖,更常想起的是她软软的身子窝在自己胸前,他思念她,非常思念。
点点再迟钝,都感受到钧璨不对,她以为自己做错事,频频向他说对不起,最糟的是,她的歉意让他不耐烦且有罪恶感。
“经理,这是第一批样品,厂商先拿过来请您批示。”秘书恭谨地把样品摆到他桌上。
“放着。”他盯住电脑萤幕。
“希壬先生希望您快点决定,大陆工厂要准备大量生产了。”
钧璨没回应。
“经理,希壬先生……”秘书小姐欲言又止。
“他急的话,你拿过去让他作决定。”
“可是,希壬先生说……”
左一句希壬先生、右一句希壬先生,钧璨不耐烦。
难道全天下的女人只看得见宋希壬?他到底多帅、多有魅力?怎他都事先提出警告了,她仍迫不及待冲到他身边?他真的不懂,他对哪个女人有心?没有啊!从来就没有!
问题是,他再有心都比不过无心的宋希壬。他输了,输得奇惨。
啪地,他把样品往地上一丢,忿忿拿起钥匙走出办公室。他知道自己在迁怒,但他无法和宋希壬待在同一处。
“经理!”
经理这些日子很怪,失去了温和平稳,心浮气躁得常让人难堪。
唉……她该聪明一点,远离暴风圈。
摇摇头,她遵照钧璨的建议,把样品拿进希壬的办公室。
钧璨离开办公室,大楼外,天空落雨,他懒得带雨具,直接走进烟雨蒙蒙的台北市区。
雨水很快湿了他的脸,他不在意,缓步慢行,马路上的车、骑楼里的人们,添上几分朦胧。
小慧在做什么?在“长春藤的下午”煮咖啡,一杯甜、一杯香,一杯一杯?或者和他一样在发呆,透过迷蒙雨水,猜测谁会从雨后走出来?
大概发呆吧!那是她的拿手绝招。
*
下课的路上,历行、小慧玩玩闹闹,你追我跑,青春洋溢的年代。
“给我!快给我啦!”
小慧在他的右口袋翻半天,找不到,转而翻向他的左边口袋,左边也没有,接着,上衣口袋、前后裤袋一阵乱翻。
他一面躲、一面跑,她拽着他,脚步跟上。
“你再不给我,我要生气了。”
“生气吧!反正你生气很漂亮。”他捏捏她的脸颊,看能不能把她惹得更火大。
“白历行,你很差劲!抢女生的糖果算什么?”她停下,双手叉腰,一脸不平。
他笑嘻嘻,不介意自己“算什么”。
“你吃太多糖果,分一点给别人不过分。”说着,他打开掌心,她寻寻觅觅的糖果就躺在那里。
“那是我的,我有权决定要不要分给你。”她像小孩子一样抢上前,追着他高举的手臂往上跳。
一次、两次,她跳得快喘死了,也抢不到糖果。该死的臭男生,没事长那么高。
她跳累了,压着腹部两侧,弯腰喘气。
他顺理成章打开糖果含进嘴里,啧啧!甜得腻人。
小慧见状,跳上前,抢了糖就跑开,跑到安全距离之外,一把撕掉包装纸,把剩下的白色曼陀珠全塞进嘴巴。
赢啰!他的笑容移师到她脸上。
他走向前,揉揉她的头发,问:“你是苦瓜吗?没事吃那么多糖果。”
“对啊!我是苦瓜,等喂够了糖,我就变成甜瓜。”
他大笑,她不以为意,这是个吃再多也不会肥胖的年龄。
*
雨变小了,钧璨不晓得自己几时走进传统市场,十步外,一个老太太捧着竹篓蹲在路边卖苦瓜,他趋前,掏出千元大钞给对方。
“请你回去喂它们吃糖果,喂够了糖,它们会变成甜瓜。”
语毕,未等老妇反应,他再度走入雨中。
老太太握着千元钞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是疯子吧!这年头,连疯子都穿得起西装啰!
*
音乐教室里,历行弹着红到爆的西洋名曲Color Of The Wine。
小慧靠在他身上,随着他的曲子哼上几句,他的手指修长优雅、他的曲子教人陶醉不已,他一面弹一面对着她笑,她翘高下巴聆听,仿佛自己是剧院包厢里穿着丝绸的高贵仕女。
他停下音乐,转身,环住她的腰,她懒懒地伸伸手脚,问:“有什么事是你不会的?”
“有啊!生小孩。”他直觉反应。
“嗯嗯,没错、没错,这点我比你略胜一筹。”那是她天生的优势,不管他再拚命,也抢不到她前头。
“这么开心?”
手臂从后头往前勾,他把她的头勾到自己胸口,压压她软软的脸、黑黑的眉,他想,再好的画家,也画不出这样一张生动姣好的面容。
“能赢你的东西不多嘛!”
拉开他的手,她正面对他,崇拜一点点,写在眼角,喜欢很多很多,刻在眉梢。
“所以,你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啊!谁不佩服天才?”她说得酸溜溜。“可是,千万别忘记,天才还是要靠我们这种女生,才生得出来。”
说完,她伸出食指在琴键上压按,叮叮咚咚,按出怪异旋律。
历行苦笑,这家伙,果然是音痴!
历行抓住她的食指,用她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弹奏爱的罗曼史。
MiMiMi——MiReDo——DoSiLa——LaDoMi……
钧璨不自觉地对着迎面走来的孕妇微笑,天才没有她们,还真的办不到!
孕妇还给他温煦笑容,那是母性光辉,小慧怀孕时,脸上也会带着这样的笑容吧!不过……音痴大概生不出莫札特,他不该有太高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