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婉儿这么说并没有恶意,你别怪她。”梅兰轻声替自己的侍婢解释。
“下次若再这么烂嚼舌根、说三道四,我绝不轻饶。”他和兰若的事还轮不到个下人来说嘴,若是她的话把兰若给吓跑了,他可饶不了她。
梅兰有些讶异一向温文的表哥竟会为此而动怒,垂眸沉吟须臾,福了个身,说道:“都怪我不好,婉儿失言,是我这个主子没教好,表哥若要责怪,就怪我吧。”
面对长相有几分肖似亲娘的表妹,风朗月不忍心对她有所责难,遂放缓嗓音,“罢了,你下次多留意些就是了。”瞥见婉儿怀里抱了具琴瑟,“你来此是要抚琴吗?”
“是。”
风朗月俊容一扫适才的薄怒,望向兰若,唇角牵起柔笑说:“梅兰表妹弹得一手好琴,咱们有耳福了,就在这儿听她抚琴吧。”
“噢,好。”兰若应道,看见梅兰坐下后,婉儿将那张琴摆在桌上,点燃了一只香炉,一缕清烟袅袅从炉中升起,散发出淡淡的檀香之气。
须臾,梅兰纤纤十指轻拨琴弦,发出琮琤琴音,那悠扬的琴声时而宛如山间溪涧,奔流而过;时而又似那黄莺啼鸣,婉转悦耳;时而柔如春风,撩人心魄;时而慷慨激昂,振人心绪。
兰若听得入神,尽管不懂音律,却也觉得她这琴奏得极好。
抬眸望见表哥专注聆听的模样,梅兰适才心头的不快微微消去一些,更加用心抚琴。
一定是因为久别未见,所以这几日表哥才会对兰若特别亲近,等过几日,待那热络之情淡去后,表哥一定还会再像往日那样对她殷勤关怀。
“啊!”就在思绪起伏间,梅兰猛然低呼一声。
琴音倏然终止,皓白玉指被断裂的琴弦割破了一道伤口,汩汩渗出血中。
“啊,小姐流血了!”婉儿连忙上前。拿出绢帕为她止血。
风朗月也过去查看她的伤口。
她轻拧黛眉,盈盈秋波楚楚可怜的瞅着他。“好疼!”
“我这儿有金创药。”兰若连忙取出一只瓷瓶递过去。她与师兄们常年习武,又在山林里生活,多少都会受些小伤,因此对梅兰指上那点小伤口并不以为意。
风朗月接过后,打开瓷瓶,倒出些粉末敷在她伤处上,梅兰却猛然疼得皱紧眉眼,低喊着,“好痛!”她疼得仿佛要昏厥过去似的,偎进风朗月怀中,“表哥,我头好晕。”柔细的嗓音犹似承受着什么痛楚。
“王爷,小姐体质虚弱,血行不足,一流血她便会头晕目眩。”婉儿在一旁焦急的说道。
风朗月横抱起她,吩咐婉儿,“你快去找大夫过来。”
“是。”
交代完,便大步抱着她走回她住的厢房。
兰若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头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不明白梅兰手指上只是一点小伤呀,何须如此大惊小怪,擦上她的金创药,应该很快便能止血了,为何风朗月要这么紧张她?
第八章
兰若跟着过去,安静的在旁观看了一会房里的情形后,便离开梅兰住的院落,随意的走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后院那片竹林。
满林的翠竹映入眸里,她眉目微拧,有些不明白为何适才在看见风朗月那般呵护梅兰,并且在她的要求下,留下来陪她时,心头竟忽觉窒闷起来。
“你说王爷跟兰若姑娘?你昏了呀,那是不可能的,你没瞧见这些年来王爷是怎么对待梅兰姑娘的吗?还有呀,谁不知道那个慕兰园里的兰花,便是为了她而栽种的,这样你还瞧不出来王爷有多疼梅兰姑娘呀?”
“可自兰若姑娘来了之后,王爷便镇日与她在一块,那又怎么说?”
“他们久别重逢,再说她又是传授王爷武功的师父,王爷自然免不了待她热络了点,这也是人之常情,你想到哪儿去了?王爷钟意之人绝对是梅兰姑娘,我瞧不出一年,王爷必会娶她为王妃。”
听见不远处两名侍婢的谈话,兰若心头不由得一震,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那么震惊,只觉得胸口好像被重击了下。
耳边又接着飘来两人的对话——
“那是因为你没瞧见王爷看着兰若姑娘的眼神才会这么说,我觉得呀,王爷对兰若姑娘绝对不止是师徒之情这么单纯。”
“那是你看花眼了,这些年来王爷是怎么对梅兰姑娘嘘寒问暖、殷勤呵护,你应该也有看到吧,这王妃的位置九成九由梅兰姑娘坐定了。”
“王爷是待梅兰姑娘极好,可我听说那是因为梅兰姑娘生得酷似王爷死去的亲娘,所以才会在梅兰姑娘上门投亲时,收留了她在王府里。”
“所以说呢,王爷便是因此而对梅兰姑娘由怜生爱,不仅供她锦衣玉食,还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再说王爷与兰若姑娘可是师徒呢,人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师徒之情,绝不可能再有其他,王爷那么聪颖的人,怎么可能犯此禁忌之事。”
“这倒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王爷待兰若姑娘有点不寻常……”
两人渐行渐远,伫足竹林里的兰若怔忡的失了神。
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又有些困惑。
她跟风朗月是师徒,所以风朗月最后会娶的人是梅兰姑娘?!
意识到这点,她胸口陡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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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吃得很少,胃口不好吗?”
“嗯,可能这几日餐餐都吃得太撑了,所以有点吃不下。”兰若无精打采的随口说道。
风朗月没有忽略她微微轻拢的眉宇,试探的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
她抬目看了他一眼,随即别开眼神投向夜色中。
“没有,我想睡了,你也回房去睡吧,或者,你要去陪梅兰姑娘也没关系。”
风朗月终于听出了些端倪,“你不喜欢我陪梅兰表妹?”
“没这回事。”她摇首,没有心思再多说什么,迳自爬上了床榻,“我真的困了,你走吧。”
风朗月没有离开,反而踱到床榻前,细睇着她微透着郁色的表情。
“兰若,你不会是……”他低笑着说:“在吃梅兰的醋吧?”
“吃醋?才没那回事,梅兰姑娘以后将会是你的王妃,我只不过是你的师父,为什么要吃她的醋?”
闻言,风朗月蹙起眉峰,“谁说她会是我的王妃?”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一口否认,“我把她当成自个儿的亲妹妹看待,怎么可能娶她为妻?”深恐她误解什么,他再解释,“她是我娘亲妹妹的女儿,由于父母双亡,所以前来王府投亲,我怜她身子荏弱多病。所以难免对她多了些关注,但那只是兄妹之情,绝无半分男女之爱。”
因她长得有几分肖似死去的亡母,且她柔弱的身子又让他想起自己当年中毒后那破败虚弱的身子,所以才会对她生起怜悯之意,而将她留了下来。
“是吗?”兰若语气懒懒的漫应一声。
见她仍是一脸无神,风朗月有些心急了,“你不相信我?”
兰若只是轻轻摇首,“不是,你说是那便是了,我真的想睡了,你回去吧。”
今日在竹林中听了那两名侍婢的那些话,以及梅兰姑娘和婉儿对她说的那番话,她隐隐觉得似乎真的不宜与风朗月太过亲密。
因为她是他的师父,而他是她的徒弟,他们之间该有的只是师徒之情,不该再有其他。
心中对风朗月的那股眷恋让她有些不安,她一时无法厘清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想着还是疏远他一点好。
见她分明有心事却不愿向他倾吐,风朗月有丝不豫,却也不想逼她,只说道:“好吧,你既然困了就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见他竟在床边坐下不走,兰若索性翻过身背对着他而睡,她也不明白自个儿是怎么了,莫名的有些心烦意乱,只觉得好像有些事情必须要好好想清楚才行。
但她又不太有头绪,不知该从何处想起。
她打小便跟着师父与师兄们一起生活,偶尔也会随师兄他们下山采买些东西,或者拿些在山上采来的一些珍贵药车下山卖给山下药铺,但都待不久便回山里了,不曾跟山下的人接触太久。
除了师父、师兄外,就数笑天峰山下那间庵堂里的师父们跟她最熟稔了,因为她常替她们砍材、挑水,那些师父们也会送她一些自己种的蔬菜。
但尼庵里的师父们年龄都长她不少,就宛若她的长辈,直到后来祈净来了之后,她才算有个能说知心话的朋友。
可长这么大,师父与师兄从来不曾同她说过什么男女之防的事,她也不太明白男女之情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种喜欢风朗月的心情又是什么?是师徒之情吗?可是为何当她看到风朗月一脸关心的抱起梅兰姑娘,还留下来陪着她时,心里会有些不太舒坦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