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还是想把她推给别人……梁晓妃只能把苦涩往肚里吞。
“不,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屈大哥,只有这点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屈衍明听出她语气中的异样,不经意往她那方看去,那圆润身躯所传递的悲哀气息,却狠狠地拧住了他的心,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气愤的、不舍的、愧疚的情绪,还有一些他难以名状的情感,像遇上路口的红灯一般,瞬间停了。
分离数年的时空,真让他不了解她了,她不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摆布的小妹妹,而他当着她的面数落她的缺点,又比那些讥讽她的人好多少?
屈衍明的心凉了一半,突然发觉他似乎太自以为是了。
“屈大哥,你说过我一个星期可以休假一天半的吧?我从到你那里当保母后,没有休过一次假,现在……”晶亮的眼眸对上他,“我可以请假吗?”
他凝视着她的眼,也看见了其中的水光粼粼,这才知道,伤害她最深的人不是屈衍衡的狐群狗党。
而是他。
绿灯了,方向盘一打,车子转往梁家的方向前进。
第7章(1)
“屈衍衡,你在搞什么鬼?”
昨晚和一群朋友鬼混到凌晨的屈衍衡,一早……其实也不算早,十点钟准时接到屈衍明的电话,劈头便是一阵炮轰。
“大哥啊……”他掀开棉被,眯眼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我又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带来的那群是什么朋友?”屈衍明的声音冷冷的,却有难以言喻的威胁性,“我不是跟你说邀请几个‘青年才俊’吗?”
“冤枉啊!你又没说清楚,谁知道你会带妃妃来?”昨天那种情况,他才尴尬好吗?“我以为是老哥你想要放松心情,才找几个会玩的,早知道你是想给妃妃介绍男人,我早就去美国请比尔盖兹了啊!”
电话那方沉默了一下,怒气显然收敛了些。“妃妃她很难过。”
“老哥,别把责任都推给我,难道你会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吗?”
在这端翻了个白眼,屈衍衡从小就看出来那个心眼单纯的妹妹,一双眼睛老黏在大哥身上,而大哥这种外表温和内里精明的人,不可能没有感觉。
人家丫头暗恋他,又没碍到他什么事,肯定是他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伤了人家的心。
“你也知道妃妃她对我……”屈衍明欲言又止。
“我看除了你家那两颗小萝卜头,所有人都知道了好吗?告诉你,爸妈对这件事情没有意见,我和衍军也都乐见其成,只不过……”他的口气变得严肃,“你要拒绝人家,麻烦用好一点的招式好吗?昨天看到你带妃妃来,我都傻眼了你知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或许是和我住在一起,限制了妃妃的机会,所以让她多认识一些人也好……”
“可是在我看起来,你就像急着想把她推开一样。”屈衍衡叹了口气,“老哥,你这种行为,说好听一点叫热心,说难听一点,根本就是伪善!”
“伪善?!”屈衍明的脸色有些古怪,他从没受过这种评语。
“对,就是伪善!其实妃妃比你想象的聪明多了,她知道你对她没那个意思。即使爸妈那么疼爱她,她也从来没拿感情的事来压你不是吗?反而你‘好心’想替她介绍男人,才让人觉得你根本是急着想摆脱她,又觉得凭她的姿色钓不到男人,才会做这种安排!”
“我没有……”真的没有吗?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但绝对不只弟弟说的这么简单。
“其实你就让她自由发展,等你以后娶了老婆,她自然会死心;又或者她比你想象的更早开窍,过两个月就去交个男朋友呢?其实妃妃长得可爱,大家会去嘲笑她的身材,多半也只是亏亏女孩子的幼稚心态,她的行情比你想象的好多了!”
“是吗?”听着听着,心情莫名其妙地闷起来。
“是呀!昨夜你们定了以后,我那群朋友们说,其实妃妃挺可爱的,以后可以多多出来玩,和她说话的感觉很舒服,她不爱计较的个性很讨喜,不像和其他女孩说话一样动辄得咎,一句话不对就生闷气。”
“我知道妃妃很讨人喜欢。”这件事他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可是我不希望她再和你那群朋友见面。”因为他容不下别人对她有言语上的侮辱。
“唉!叫人出来和她认识也是你说的,现在要人别和她见面也是你说的,你还真难讨好啊!”
“谁叫你那群朋友老是对妃妃出言不逊,嘲笑她的身材?”
“我知道他们过分了点,不过他们没有恶意……”屈衍衡打了个哈欠,听到话筒那端传来质疑的鼻音,马上见风转舵,“好吧好吧,他们的确是嘴贱,以后我会留意隔离妃妃和这种人,可以吗?老大。”
“算你识相。”屈衍明冷哼一声。
“老大,”屈衍衡突然语重心长的问:“你确定你对妃妃完全没有意思吗?我觉得你对她的关心及保护,似乎已经超过对一个妹妹的情感了?”
“……”
久久得不到回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好了,我要挂电话补眠了,老大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半,就在梁晓妃假期最后一天晚上,屈衍明几乎是飞车到梁家,想把她接回家。
接到她之后,再到爸妈那儿把大大和小小接回来,之后看看时间应该可以一起去吃个饭,活络一下气氛,之前发生的事,就忘了它吧。
他是这么想的,想得很简单。
车在梁家门口停妥,他按了门铃,听到里头传来的脚步声,稳健得不像是那个迷糊的丫头。
“是你?”门开了,门后是道纤细美丽的身影,语气还不是很友善。
看到开门的是梁晓诗,屈衍明有些失望,但仍维持着礼仪。
“妃妃在吗?”
她想都没想就回答,“不在。”
瞥了一眼鞋柜里梁晓妃的娃娃鞋,屈衍明叹了口气。“她在生我的气,所以避不见面吗?”
眉梢一扬,梁晓诗的美目圆睁。“你这个人还真过分,你觉得她是会记恨的人吗?”
“否则她明明在家,你为什么要说她不在呢?”
“因为我不高兴!”她白了他一眼,“凭什么你大爷可以对我妹妹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我妹妹却连耍个性子都不可以?”
“我没有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屈衍明皱眉。
“没有吗?她一直很高兴能到你山上的别墅工作,连放假都舍不得回来……”她想看妹妹居然比他这个外人还难!冷哼由鼻腔逸出,“可是前天晚上却莫名其妙地回来了,还哭着睡着呢!”
哭着睡着?屈衍明再也沉不住气,格开梁晓诗想进门,却被她大力地推回原地。
“你跟她说的话,对她做的事,她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了。”有个乖妹妹就是这样,姊姊一问就什么都招供,“你不觉得你很好笑吗?她被人用言语羞辱,你不但没安慰她,还火上加油地教训她?”
“我只是希望她坚强一点,能反击那些伤人的话!”他道出他的苦心。
没好气地瞪着他,梁晓诗觉得他一定是人人捧在手掌心上,才会说出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话。
“你知道吗?通常反击回去,对方没几个会道歉认错,而且偏偏就有人会觉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或者即使不再批评,下回也会在你背后说得更难听。”
她吸了口气,把妃妃这么多年的怨气吐出来,“妃妃从小就胖,这些话不知听了多少了,我承认连我年轻叛逆的时候,也是侮辱她的人之一。连亲人都如此了,她要一次一次骂回去,累也累死了!或许你嗤之以鼻,但她有她的生存之道,你可以建议,但无权批评!”
“妃妃那么乐观,所以才不在意别人的讥讽,但她也不能就放任别人骂她!”妃妃总是对那些攻击的话笑苦带过,他才会忿忿不平。或许他的话是重了一些,但都是为了她好。
“你这话真令人生气!什么叫放任啊?明明是那些人该检讨自己,凭什么被骂的人反而要受责备?妃妃只是强迫自己不要在意!你想她不乐观行吗?那早就忧郁到去自杀了!大部分人都会对自己外表的缺陷很在意,可能别人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在当事人内心却会被放得很大。”
她瞪着他,果然不是身在其中的人,不会了解那种心酸。“今天你若是很矮,或者很胖,或者秃头,别人直接指着你说:‘哈哈,矮子!胖子!秃子!’而且是从小到大、三不五时就刺你一句,你情何以堪?”
屈衍明沉默了。他确实没想到妃妃的心情,他从没有遇过别人批评他的外表,因此只是以他的想法灌输在妃妃身上,却没考虑到这其中的心理因素是如此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