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人也见到了,你有何话要说?」见他气质稳健,面容端正,公孙谋颇为满意,就是眼底那抹刚毅教他不甚欣赏。
「晚辈想——」
「欸,等等,你想说的话我暂时还没兴趣听,还是等等再说,不过这会咱们都已立于这纵谷之上,不如先算算帐,也算安排了初次见面的余兴节目。」
「余兴节目?」
「嗯,我很久没有新乐子了,就让你表演一下吧。」公孙谋笑意绵绵。
他面不改色。「您希望晚辈怎么做?」
「你嘛——」公孙谋瞄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阴寒深谷。「就先跳下去,若没有粉身碎骨,这没尽的话咱们后续再来说。」
一旁的尚涌听了脸率先皱了起来。爷断人一指还不够,小姐坠崖失忆的事他也不忘清算个仔细啊!
但这纵身跳谷,哪还有命能活着回来谈?看来小姐这男人还嫁不成,就得先为他送终了。
只是那小子眉也没皱一下,似乎料准了这趟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呃……更正,是全无生机,唉!真不知该说这小子有过人勇气还是傻哟!
「好,等晚辈跃下后,回头咱们再谈提亲的事。」冶冬阳不忘提起。
「好啊!」公孙谋眼底多了丝不可察的赞赏。
尚涌则是翻白了眼。如果有命再说吧!
「但是在跳前,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公孙谋慷慨的颔首,这小子终究怕死想告饶了?
「倘若晚辈回不来,可否向您订下谨儿的来世?」
公孙谋倏地眯了眼。不是求饶,而是预约谨儿的来世?这份傻气像极了某人,某个害他得孤绝一生的人!哼!
「谨儿的来世也许不归我管了!」他不甚开心的说。
「……」连来世都不可得吗?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以不跳。」公孙谋厉芒一闪。
「不,晚辈还是要跳。」
「嗯?」他忍不住挑眉。
「既然来世不确定,晚辈想赌一赌今世,跳下也许还有一线机会,不管如何,只要有机会,晚辈就想与谨儿在一起。」
公孙谋定定的凝视着他。
这份情倒像自己,忆起当年自己为救小水儿脱离追杀,一跃崖下的情景,倘若有机会,万丈深渊他也愿意再为水儿跳下一回,如果这回她能再回他身边的话……
望着天际、空气中突地飘过一抹茉莉香,他不由得失神。
瞧他那忽然恍神的样子,冶冬阳不解也不敢稍有打搅,而尚涌则是了然得很。爷又想起夫人了。
就这样,无人敢打扰公孙谋飘忽的思绪,直至他自己敛回心神,才似笑非笑的道:「去吧 。」
「是。」治冬阳没有迟疑,迈步至谷边,瞧着这几万丈高的深谷,他竟无一点退却之色,连眼也没闭就要往下跳。
「呃……等等!」尚涌突然上前阻止。
公孙谋瞄了他一眼,不悦的表情让尚涌抖颤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爷,这儿风景好,还是请冶公子在这个方位跳,死得比较快活。」他将冶冬阳拉离原来站立处约莫一尺处。
公孙谋锐利的眸子一闪,只是拂袖冷笑,闷哼转过身去,不甚痛快。
尚涌瞧了冷汗直冒。爷没发火,行了,行了!「你可以跳了,而且快点跳!」可别让爷反悔,那可是想跳也来不及跳了!
冶冬阳对于他的催促轻皱眉头,唉,罢了,只要能娶回谨儿,莫说跳谷,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他都不会抗拒的。
这回他没再多说,身子凌空跃起,四肢大张,就这么直直落下,张着眼等着瞧自己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谨儿,也许这世不可能,来世再赌赌吧!来世再……奇怪,怎么风才呼啸个几下,他就像只飞鸟似的教人给网捞住了?!
「谨儿?!」让他更为惊愕的是,网住他的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梦的人儿!
「哼!」她不自然的撇过脸去。
「谢谢你救了我。」他挣脱网子后惊喜的说。
瞧着自己安全站立之处,这是断谷中一处只容得下两、三人站立的浅穴,而网子就架在浅穴两旁的巨木上,向外展开,所以当他一跃而下,这个角度正好将他接个正着。
难怪尚涌要他移动位子跳下,原来如此!
「谁要你这傻瓜谢了,断了一指还不够吗?你还傻得跳下来!」他一站定她面前,公孙谨立即激动气恼的朝他大吼,惊险害怕的情绪完全写在脸上。
「我想与你做断指夫妻,这没什么不好,而且如果跳下来能够与你终成眷属就更好了。」他用着涨满柔情的声调说。
「你!」她赧红脸的侧过身去。「别对我说这些废话,快走吧,不然爹爹真会要了你的小命的。」她梗着声催人走。
「我是来送命的,他老人家要就给,我只盼他息怒,将女儿嫁给我。」他清俊的脸庞漾着笑,可没退缩害怕的样子。
「你……你说谎!」虽然不知他又为了什么要追来长白峻岭,但她可没忘他之前的绝情,还有在大夫面前说的那番话。
「你是怎么了?」以为她该是很高兴见到他追来,但显然不是,他微愕。
「我怎么了?我才要问你怎么了?你不是执意要与我分手,这会又何必找来?还演出拚死的戏码,这是做给谁看?!」
原来这小妮子还在恼他的狠心。「唉,谨儿,咱们曾经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曾经生死交关,曾经遗忘记起,曾经失而复得,更曾经生死相许,咱们爱过也恨过,分离然后又聚首,有悲有喜,这一切在我脑海一次次飘过,我从来没有忘记,只是对于爹以及众人的死走不出伤痛。」他将她扳正,面对自己。
「然而暮春的话敲醒了我,他说活着的人最重要,咱们好好过活才是对爹最好的慰藉,所以我豁然开朗,放下梗在心里的心结,来找你,是想追回我冶家的媳妇,我冶冬阳的妻子。」他拉过她的手,重新为她戴上紫玉镯子。
「你放下了,我没放下,你还是走吧!」她抽回手,硬拔下镯子还给他,冷声赶人。
冶冬阳略微蹙眉。「我不走,徐非带着我的女人一道走,否则我不会离开。」这是他自作自受,该如何安抚正受伤发怒的小丫头?
「谁是你的女人,我不再是了!」她怒吼。
他眸色转深,再次握住她的手。「谨儿,你恼我吗?是我轻易放弃你,你是该恼我,但请别赌气的要我走。」
「我不是赌气,我是真心要你滚!」她再次用力抽回他紧握着的手。
他揪心的问:「你对我失望透顶了吗?」
「没错!」眨着长长的眼睫,她努力抑制那即将要夺眶的泪水。
他屏息凝视着她。「倘若如此,你又何必救我,就让我葬身谷底便罢了。」
「我只是不想你枉死,就像你说的,不想要心里为你觉得愧疚罢了,你已断指,够了,我气消了,只要你走就成,这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你!」
这话利得冶冬阳呼吸发紧。「我说过别说气话的!」
她恶狠很地瞪视着他。「你走!」
「咱们一起走!」棱角分明的俊颜上己布满怒火。
这丫头记恨先前他的狠绝,所以也对他狠了心?
「不!」
「你有孕在身,还不愿意跟我走?!」不知她在闹什么别扭,他不禁怒火高涨。
提起这事,公孙谨俏脸整个拧起,接着令人措手不及的五指红印准确无误地落在冶冬阳的脸颊上。
他惊愕,完全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愤怒?「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声音掺杂着十足危险的怒气。
「孩子是我的,你根本不要孩子,却还敢拿孩子对我说假情假意的话,你太可恶了!」她简直怒发冲冠。
他两道粗眉纠得死紧。「你说什么?」
「我说你虚情假意,既然不要孩子,又怎可能会要我!」
「……你听到了我与大夫的谈话?」
「没错,这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她眼一眨,心底又酸又疼,泪水决堤。
他沉下脸来。「我是决定不要孩子没错。」他没有否认。
她脸颊上的怒红更炽。「很好,那你还不滚!」
「我不要孩子是因为你对我说过害怕全产,我不愿你受罪,所以不要这孩子!」他的怒气消了,语调放柔。
「你……你是为了我才说不要小孩的?」她错愕。
「我不只为了你,也为了自己,我不想因一个孩子冒险失去你,孩子跟你,我只要你。」他的表情转成严肃,相当吓人。
公孙谨心头一热,眼角立即感动的湿润了起来。「我误会你了吗?」她颤声问。
他没答腔,只是专注的凝视着她,她的脸颊瞬间发热,心坎深处涌出燠恼与歉意,哭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原来蠢的是自己。
瞧见她那无措的泪容,冶冬阳暗叹一声,朝她张开手臂。「过来吧。」
这份包容让她当场「哇」的一声就扑进地的怀里放声大哭。「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呜呜……是我误会了你,还让你上山来让爹爹整,呜呜……现下连手也断了一指,都是我害的,你从遇到我起就没发生过好事,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