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倒是成了例外,她在看那对夫妻,虽然隔得有点远,听不太到他们谈话的详细内容,但那一点也不重要,她并不在乎那个。
那个男人,她知道,叫盛北川。是个相当知名的科技界名流,身家钜亿,在短短十年内累积了无数的财富,但就如同一般人印象中的科技新贵——虽然满身名牌,却总是看起来邋遢。还没适应自己社会地位的提升,却已经有太多的钱;还没有学会如何去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只好被名牌品味压制得奄奄一息,浑身不自在。他五官端正,但没有型,因为还没将如今面对的一切处之泰然。找不到自身安适的男人,是不会有型的。
而他身边那个女人则是全完不同的典型。她是那个男人的妻子。
柯顺芬,一个美丽优雅、出身音乐世家的温柔大美人。从她先生的电子公司在四年前因为接到一笔近百亿的代工订单,股价在数个月之内翻了五倍,造成轰动时,她的美丽优雅、下嫁穷小子、如今苦尽甘来的传奇,就成了世人瞩目的焦点,一般人茶余饭后热爱谈论的话题。虽然这两年罗以律爆红,将她从话题榜首上挤下来,但她仍是台湾女人永远谈不倦的话题。
她是一则女性励志的典型故事,听过的人都忍不住要传颂。男人都幻想可以娶到她这样美丽高贵贤慧的女子,陪著自己吃苦过平凡人的日子,而不被那些金玉其外的公子哥儿迷惑,所以她是男人的梦中情人,教育女生切莫嫌贫爱富的最好教材。
她有高贵的出身,学生时代,常常是校花榜首的不二人选。身边从来不乏公子哥儿追求,但她在大学时偏偏在众多追求者中挑中了电机系的呆头鹅,简直跌破世人眼镜。
如今所有人都说,她真是个很有眼光且充满智慧的女子,能让她委身的男人,真是烧了三辈子好香。
本来,她与柯顺芬的人生是没有丝毫交集的。即使她们两人的出生背景如此雷同,甚至是读过同一所高中的音乐班,是隔了四届的学姐学妹,但她们两人未有机会认识。
如今,勉强算是有所交集,则是因为罗以律。
“翠微。”罗以律低沉中带著点鼻音的声音,在她身侧轻轻响起。
她抬头看他,同时起身。
“外头很冷吧?”虽然侍者正等在一旁准备提供为他脱大衣的服务,但她总是习惯自己来。轻柔的为他解下围巾,脱下大衣,拉下手套,交给侍者时,吩咐道:“请先将我点的煲汤送过来。”
侍者有礼道:“请稍等,马上来。”
“这里有热毛巾,你擦擦手。”她打开角落的小巧保温箱,拿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雪白毛巾。被那上头的热度烫红了手指头,但她从来无所谓,他喜欢在冬天以热到足以烫人的毛巾擦手,将他容易冰冷的指尖煨热。只要能让他舒服,她怎样都无所谓。
当热毛巾围住他双手,终于驱走满身的冷意时,才忍不住有些抱怨:“怎么觉得台北的八度,比纽约的零下八度还冷。”
“嗯,今天是冷了些。来,坐下喝汤,暖暖胃。”她让出她方才的位子,挽著他坐下。这时侍者已经将汤送来。随著沙锅的盖子掀开时冲起的白烟带出的浓重干贝香味,让再怎么没胃口的人,都要食指大动。
对于餐点,他没有特别的偏好,但每到冬天,则一定要喝煲汤,味道一定要醇厚,但颜色一定要是清澈的金黄色,不能浊,十几年来都如此。
她静坐在一旁陪著他喝,有一口没一口的,所有的注意力还是在他身上。也在等著他的反应——当他发现了隔壁桌的客人是谁时,会有什么反应?他会发现吗?会多久之后才发现?
答案是,两分钟之后,他发现了她。
虽然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跟她说见到了认识的人,甚至很快就把眼光移开,仿彿很专心的对付起一道又一道端上来的美食,心无旁骛。但她还是发现了,他总会不自觉的望过去一两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带著欣赏。
他的胃口很好,不知道是因为饿久了,还是餐点太过美味,总之,当最后的茶点送上来时,他还吃了两块才停手。
当然,她更注意到了在这一个小时之内,他看过去十一次……
以秀色佐餐,果然可以让食物更加美味啊!
“你约我来这儿,是为了谈什么事?”吃完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问道。
感谢不太明亮的灯光,让她眼底的泪意可以被藏住。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了……
“以律,我要跟你谈的事是……”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咦,那个人好像是哪个大财团的公子,是哪家啊……他叫什么?最近非常有名,怎么会一时想不起来……”盛北川因为发现妻子的目光不知为何频频朝他身后张望,于是也忍不住转头去看,抓著头苦思,喃喃道。
“北川,他是罗以律!是那个罗以律耶!”
“哦,原来是他哦。”
即使是天生优雅、不容易大惊小怪的柯顺芬,也忍不住抓著先生激动到滔滔不绝起来——
“你记不记得去年我们公司办了个慈善拍卖会,想说碰碰运气,向他们公司征件,就算被拒绝也就算了,你也知道那些商业世家的人,通常不太与我们这种新富往来。本来我们被挡在公关部那里,眼看事情是不成了,毕竟宏图的高层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见到,我们也被拒绝得很习惯了。没想到那时刚好罗以律下来公关部,就遇上了……他真的很nice、很棒!听到我们的来意之后,就同意以私人的名义,提供一件书法作品,就是书法家商容大师的那幅‘仿快雪时晴帖’耶!我去年跟你说过了不是吗?”
盛北川努力想了一下,总算有点印象——
“哦,就是那幅后来拍到八千八百万的书法作品?我记起来了。我知道商容很有名,但一幅毛笔字就叫价到快九千万,根本是疯了!我还特地上网找了一下,商容的书画价码通常也就在五百万到二千万之间,那次飙到那么高,根本太离谱。我那时不是还跟你说过吗?那个用八千八百万标下的人,一定是疯掉了。”
虽然他如今也非常有钱了,在网路上下单买美国股票与海外基金也是几千万、上亿的丢,可是真要他掏钱买那些说起来是珍贵艺术品,其实在他看来不过是鬼画符与涂鸦的东西,还真是太为难了。
“北——川!”柯顺芬有些无奈又带著些撒娇的语气指正他:“我当时还跟你说过,买下那幅名作的人,就是捐它的人,也就是罗以律自己。商容那幅书帖虽然被誉为生平最出色的代表作之一,但那价格确实太高——”
“就是!虽然我不懂艺术,但我总也知道活著的艺术家的作品价值是有限的。要知道梵谷活著的时候,想送画给人,还被当成垃圾呢!现在满世界都是什么新锐艺术家,动不动就身价吓人,还不都是被投机客给哄抬起来的。”
“你别又扯远了啦!”柯顺芬摇了摇他的手臂,已经很习惯这个老公常常跑题的性情。“我是说,他花八千八百万标回来,其实是为了捐钱给我们做公益。再说,那幅书帖是不能落到别人手中的,因为那可是他丈人的大作呢。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非常体贴周到的人,你不觉得吗?”
“怎么说?”盛北川往嘴里塞了口松阪牛肉,满足的享受著顶级牛肉甜嫩的口感。
“你看嘛,他以八千八百万让我们的慈善拍卖会声名大噪,又成功将他岳父的知名度与身价又抬高了三倍,所以成了第二天财经版、艺术版的头条,让世人一阵好谈。”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很善于操弄媒体?深谙人性心理学,随随便便就把一个人的身价给抬上了天……”
“北川!”她再度小抗议一下。“你可不可以对那些生来就有钱的人有点正面的评价?不要那么的讥诮好吗?”
“我哪有?”他不明白只是说出事实,为什么会让妻子觉得他语气里带刺?“对了,你干嘛对他印象那么好?”有必要吗?
“这几个月来我们曾经在几次商宴上碰过面,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他都非常有礼貌的对我点头打招呼。”她美丽的面容上浮著一层梦幻的粉红。
“他不会是想拉你投资他旗下的基金吧?你要小心点,国内基金很不稳,现在总统大选又快到了,不管哪一党上台,市场都会乱上一阵子,你小心点。”
“才不是呢!他不是那种人。而且投资这种伤脑筋的事,我才不要管呢!”
“你太单纯了,不知道他们那种商场菁英有多厉害。看他现在这么有名,就知道多有手段。”他点点妻子的挺秀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