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如此丰富精彩,在这样快乐的日子里,马雅几乎忘了当初她还曾试图戒了他,找个男人嫁了。
单龙一给了她梦想中婚姻所能得到的一切美好,甚至更多。
若要说她心里还会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就是卢克华向她表白了。
卢克华写E-mail给她,告诉她过完元旦就会到台湾看她,听她的答案,信已经寄来一个星期了,她至今尚未回信给他。
卢克华是一个很好的男人,给她稳重、能够依靠的感觉,她也是喜欢他的,只是这喜欢远远不及她对单龙一的爱。
不是她想脚踏两条船,深爱单龙一又不肯明确拒绝卢克华,而是她一直不愿去触碰她与单龙一的未来这一块,卢克华的告自,挖出了她心深处的那点隐忧。
一开始单龙一就表明拒绝婚姻,深入交往后,她更了解他的性格与人生观,他是约束不得的,软硬不吃的,她不想改变他,也不会要求他承诺什么。
因为,一旦他改变了,或许就不再是她爱的那个他。
那么……她真能放弃婚姻,一点也不后悔?
会不会有一天,她怕了,不安了,失去信心了,没有婚姻保障的爱情如风中残烛,禁不起考验,她必须时时面对,有一天,她还是可能会失去他。
她承认自己在情感这一部分很软弱,她喜欢被宠爱,也需要被宠爱,在爱与被爱之间,或许她会选择能令她安心的后者。
因为看不见未来五年、十年,她不知道如何抉择,这世上没有后侮药,她也不想后侮。
啊——好烦!最讨厌想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了。
「头痛?」单龙—见她抱着头,伸手帮她按摩头部。「要不要回去休息?」
「没事。」马雅放下手,凄然一笑。
他们正在前往九份的路上,打算住宿一夜,看夜景和日出。
单龙一还有一个已经持续多年的嗜好,就是拍摄夜景。
他说,以前还接现场收音的案子的时候,经常国内,国外到处跑,他总是在收工之后,带着相机往山上去,他特别喜欢黑夜里,静静欣赏山脚下的万家灯火,很
美、很温暖。
当马雅翻阅着那厚厚一本,属于不同国度、不同城市,每一张都美得教人屏息的夜景时,想象他拍摄这些照片的情景,感动得无法言语。
他是夜之子,在人群中可以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星,却也可以安于一个人孤独,他的世界丰富且充满生命力,愈是发掘他,愈是无法自拔地要爱上这样一个出众的男人。
「确定?不要勉强喔!山不会跑掉,夜景随时都可以去看的。」
「真的没事。」她用更多微笑让他相信。
「嗯。」他摸摸她的头,专心开车。
马雅挪了挪位置,将脸颊靠在他的肩上。
不知怎的,这一夜特别心烦,好似有什么事情正酝酿着要发生。
单龙一调整高度,让她靠得舒服点。「累的话先睡一下,到了再叫醒你。」
「嗯。」她闭上眼,不一会儿又睁开,问道:「喂,你以前都怎么跟女朋友分手的?」
他看她—眼,笑了笑,不知她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说嘛……」她推推他的大腿。
「就说分手。」
「直接说?理由呢?」他果然狠心,一刀下去,就是要人命的。
「没有理由……」他耸耸肩。「什么理由都是多余的,就是感觉变了。」
「可是……这很难让人接受吧!你女朋友一定会问的啊,比如说她哪里不好,做错了什么之类的。」
「这东西实在很难说清楚,我说不清,说了也不会改变结果,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
「幸好我不是你女朋友……」她保命似地撇清两人关系,光想象那么冷酷的分子画面,就不禁替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觉得心痛。
她说不要他承诺,但又故意提醒他,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只是玩伴,说到底还是希望他主动说些让她安心的话。
他看看她,做了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
「干么……」她狐疑地盯着他。
「什么关系都没关系,是不是也不是很重要,只要在—起开心就好。」他感觉得到她的人、她的心还在,就好。
「我要睡觉了。」她再度闭上眼,有点讨不到便宜的气闷。
其实,她是羡慕他的,真希望自己也能拥有如此豁达的人生观。
车子往山路开去,马雅不想了,将脑袋放空,这么钻午角尖实在不符合她的个性,也破坏这夜的美丽以及有他陪伴的愉快心情。
路愈来愈暗,沈淀了凡人俗世的烦恼,她要学着让自己再更率性一些,这或许是上天让她遇见他,最重要的安排。
寂静中,单龙一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他按下扩音,将手机摆在仪表板上。是杜军打来的。
「龙一,瑞竹自杀了!」杜军劈头就扔下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马雅坐直身来,胸口因这消息惊慌地「扑扑」猛跳。
「现在状况怎么样?」单龙一将车子往路边停靠。
「送到马偕了,她同事在医院陪着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实际情形我不是很清楚,说是瑞竹留了一封遗书给你,希望你能过去一趟。」
单龙一静默片刻,而后告诉杜军:「我现在过去。」
马雅一声不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太震惊,不敢相信这种电视、电影里的情节,在真实生活中发生了。
通常剧情的安排,男王角总是会因为内疚,因为要负责而回到那个女人身边……
她不敢转头看单龙一,不敢问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她只是默默地坐着,盯着挡风玻璃前不断急速往后退的电线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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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龙一和马雅抵达医院了,向服务台查询病房后,乘上电梯。
在快要走到病房前一刻,她挣脱他的手,低声地说:「我在外面等好了。」
「没关系,一起进去。」单龙一牵起她。
马雅紧张地憋着呼吸,觉得不妥,但被动地跟着单龙一走进病房。
「龙一……」汪瑞竹看见他,澈动地从病床上坐起,但随后便发现马雅也来了。
她痛苦地躺回床上,将脸转到一侧。
单龙一无视于汪瑞竹的同事投射过来的不满眼光,走到汪瑞竹的床畔,她的手腕上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渗着斑斑血迹。
他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她。
汪瑞竹无声地垂下泪来。
马雅不忍看,盯着鞋子,连她也觉得单龙一好残忍,直到此刻,他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太过分了……」汪瑞竹终于发出控诉。「带她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你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吗?」单龙一的语气好冷,不像是来探望病人,而是在她的伤口上洒盐,让她更痛。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对我好一点,难道我就这么槽,不值得你施舍一点温暖……」汪瑞竹哭着问他。
「我没有办法救一个不想活的人,你喜欢活在自己想象出来的悲剧中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是纳闷,你的人生,为什么是操控在别人手中?」
「我也想快乐,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是真的很爱你……爱得很痛苦,活得也很痛苦……」
汪瑞竹的痛苦爬满了她原本美丽如今却迅速凋萎的脸庞,那字字呕心沥血的告白,令人不忍。
单龙一仍不动如山,面无表情。
「龙一……」汪瑞竹想求他,求他爱她。
他冷冷一笑。「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痛苦对我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会不会觉得痛苦得很没意义?如果我告诉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因此感到内疚,更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对你好一点,甚至觉得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你会不会觉得死得很不值得?」
「你……」汪瑞竹青白着一张脸,似乎没想到他的心这么狠、这么硬。
「我或许会同情你,同情你生命的贫乏,整天活在自怨自艾中,看不见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你去关注的人事物,你的一生,就绕着—个男人转,这真的很可悲?」单龙一皱起眉头,悲悯地看着她。
马雅听得心惊胆跳,听得倒抽一口气,这话……竟是从单龙一的口中吐出?她不由得暗瞄汪瑞竹一眼,怕她承受不了这么残忍的打击。
汪瑞竹被他这一番话、被马雅胜利者的同情目光羞辱得无地自容。
现在,她明白了,就算她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她居然傻傻地等了他这么多年,就盼着有一天他会被感动,会知道世界上再也没有女人像她这般爱他,她错了……
他是个没心没肝的烂人,他不懂爱,更不懂得珍惜别人的爱,根本不值得她这样无怨无侮地付出。
「我终于看清你了……」汪瑞竹笑得好凄凉。「我会诅咒你,你会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