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这是她的回答。
“我们会再碰面的。”
***
段浩威以新台币十万元交保候传,暂时获得自由后,第一个去的地方是他父母合葬的墓前。段泽豪一脸冷峻的等在那,一向玩世不恭的他见状,立刻往墓碑前一跪。
“如果我可以一枪打死你而没有任何罪恶感,我会立刻这么做!”想起枉死的两条人命,段泽豪不能控制自己的狠狠踹了弟弟一脚。
“哥……”
“两条人命!就因为你酒醉驾车?”
“我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醉……”他不敢直视哥哥严厉的目光。
“你不知道?!”啪!一个耳光狠狠扫过去。“酒测值一点多,段浩威,你不是三岁小孩,你逞什么能!”
“我以为……”
“你毁了人家一个美满的家庭,夺走了两个老人家的生命,你一辈子的良心能安吗!”因为悲剧已经造成,段泽豪知道这些都是废话。
“哥,我们可以用钱──”
“钱?!”大吼打断弟弟的话,“你有钱吗?”
“你有啊!”段浩威一向把哥哥当靠山、当提款机。“你有的是钱。”
拎起他的衣领,段泽豪本来想狠揍他一顿,结果弟弟的话令他猛的一惊。是他惯坏了浩威、是他宠坏了浩威,浩威才敢有恃无恐、才敢如此嚣张,原来真正的凶手是他!
把弟弟往地上一扔,他看著爸妈的墓碑,突然双脚一软的跪下。
“爸、妈,我答应过你们会尽全力照顾浩威,但是爱之适足以害之,是我造成他今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反省的恶劣个性,我不能再这么盲目下去,不能再纵容他了!”
“哥……”
在父母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段泽豪倏地起身。
“你想做什么?”感觉不妙,段浩威抓著他的手臂。“你不能不管我!”
“你等著坐牢吧!”他心痛道。
“我才不去坐牢!要我坐牢,我宁可去死!”
“浩威,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
“我又不是故意要撞死他们的!”
“但你撞死人是事实。”
“我是撞死了人,但我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段浩威眼眶一红。“我也是有人性、有良心的,我……很抱歉,但是人都死了……”
“所以你要负责!”他绝不会再包庇他。
“我向你借钱,看看对方要多少钱才肯和解,哥,我会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见哥哥无动于衷,他态度转变,想用父母压他。“你答应过爸妈要照顾我,而你的‘照顾’就是让我去坐牢吗?”
“段、浩、威!”段泽豪气到七窍生烟。
“活著的人比较重要!”他才不管别人死活。
“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自己犯了错却想推卸责任,他怎么会有这种弟弟!“人家原本一个完整的家庭,现在父母突然走了,剩下一个孤女,你要她怎么办?”
“我娶她!一辈子照顾她好了。”段浩威不经大脑思考的脱口而出。
“你!”又是一巴掌甩去。段泽豪真想亲手打死这个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弟弟。“你以为她会点头嫁给你这个凶手吗”
“我随便说说嘛。”段浩威不敢叫痛,知道哥哥在气头上,再痛他也得忍下。
“你真该遭千刀万剐!”
“哥,我不是有意的。”
“醉不上道,喝酒不开车对你来说都是屁话吗?”段泽豪可以赤手空拳揍扁弟弟,但是在父母的墓前,他不能这么做。“有我这个有钱的哥哥替你善后、擦屁股,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吗?”
“哥,最后一次帮我,如果你再逼我,”段浩威撂下狠话,“我会先死给你和爸妈看。”
“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求你,最后一次。”
“段浩威,好汉做事好汉当!”
“哥,就这一次!”段浩威承诺,“你打也打了、踹也踹了,好歹我是你唯一的手足,就帮我这最后一次,我发誓绝不再给你惹麻烦。”
段泽豪心中天人交战,尤其是在自己父母的墓地,他怎能狠心拒绝亲弟弟的要求?
“你先去灵前向麦家夫妇上香。”
“应该的!”
“我会想办法支开麦薇薇,我怕她会在她父母的灵前亲手掐死你!”段泽豪和她的阿姨、叔叔谈过,长辈们是比较倾向和解,希望能拿到一笔钱,照顾她的未来。
“你安排吧!”只要不坐牢,段浩威全听他的。
“然后我要你离开台湾。”
“离开台湾?!”段浩威一惊。“没这么严重吧?你打算把我驱逐出境吗?”
“浩威,台湾的诱惑、娱乐太多,舅舅在纽西兰过著与世无争的退休恬淡生活,我要你过去那里修身养性,好好的想想你的人生到底该怎么走。”段泽豪直接替弟弟做决定。
段浩威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哥哥只说是“修身养性”,可没说要他老死在纽西兰,以目前的情况……换个环境也好。
“我去。”他无奈同意。
“你敢不去吗?”
“哥……我知道错了。”
“但愿你真学到教训。”段泽豪看了看父母的墓碑。“爸、妈,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期待弟弟能改过向善。
***
麦薇薇想要的是一个温馨、私密的告别式,可是段泽豪带了近一百个人来参加她父母的葬礼,好像死者是多重要、多有人望的名人。他以为他这么做就可以扭转一切吗?
阿姨告诉过她段浩威来给她父母上过香。那又如何?能让这事没有发生过吗?知道她不想和他们姓段的有任何接触,所以段泽豪都是找她阿姨、叔叔商量事情,不管丧礼有任何需要或是花费,他都全部负责,没有第二句话。
但即使他做得再多,也不可能得到她的认同或是谅解!她的父母离开了人世,失去最亲的家人,再多补偿又如何?钱买不回人命啊!
一路陪著麦家夫妇去火葬场、入灵骨塔,段泽豪仿佛把麦家夫妇当作是自己的父母般,所有的礼数都做足,能做的全都做了。
麦薇薇冷眼看著他的举动,因为是父母的告别式,有那么多亲友在,她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堪,但是在离开灵骨塔之前,她决定和他把一些事讲清楚、说明白。
“你那个‘凶手’弟弟呢?”她厉声质问,“今天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他在纽西兰。”段泽豪不想欺骗她。
“他弃保潜逃?!”她大惊。
“法律上的问题,我会请律师去处理。至于赔偿──”
“你帮助他落跑的,对不对!”她指著他的鼻子怒斥。“好一个手足情深啊!反正你有钱,这种安排对你而言是小事一桩。”
“他就算死了,也无法唤回你父母的生命。”
“但至少表示这世上还有公道!”他们无法体会她一夕间失去双亲的痛!
“以命偿命吗?”
“落跑算是负责、算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吗?”麦薇薇抚著胸口怒吼,“至少他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他该去狱中好好反省,逃去纽西兰算什么?享乐吗?这叫逍遥法外!”
段泽豪无话可说,因为她的指责合情合理。
“本来以为你可能有点良心……”她鄙夷的瞪视他一眼,冷哼道:“但兄弟就是兄弟。”
“麦薇薇……”段泽豪决定谈点比较实际、比较有用的话题。“我和你叔叔谈过,他认为赔偿金──”
“我叔叔敢要这笔钱?!”她打断他的话。
“不,他是为你争取的。”段泽豪立刻解释。
“为我争取?”
“他希望你未来的日子衣食无缺。”
“我现在就衣食不缺。”她可不想利用自己父母的死来谋利。“我有工作,我有爸、妈留下的房子,还有他们的意外死亡保险理赔金,我不需要钱,我更不会饿死!”
“话是这么说,但是……”明知她不是贪婪的人,可是如果她肯要钱,他的心里会好过一些。
“你想用钱买心安?”她一语道破。
“钱多总是比较……”
“钱多买回我父母的命吗?”
“你知道不行!”段泽豪痛苦又低沉的回道:“可是它可以确保你过比较好的生活,你甚至可以不必再工作、不必再辛苦的──”
“然后当个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废物吗?”她瞪著他。“我不是这种人!我喜欢工作、愿意自食其力,我不要你一毛钱!”
这不在他的预期中,他宁可她“勒索”他,向他要上天价的数字,这样他就不会对她满心的疼惜、不忍和关切,他多希望能替她赶走这些痛苦。
“如果你真有诚意,叫你那个凶手弟弟从纽西兰回来,回来台湾面对他的刑责!”她只有这个要求。
“对不起。”段泽豪鞠躬致歉。
“有钱人就可以玩弄法律?”她不要道歉,她要凶手受到惩罚!
“我答应我父母要照顾我唯一的弟弟。”
“所以即使他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你都可以替他想办法脱罪吗?”她厌恶的质问。“你不像是这种人,真的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