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欢无语,深刻地凝视她,看得她不禁心慌意乱,几乎无法维持住笑容。
「你到底怎么了嘛?予欢。」
「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他轻轻扯开她的手,走进休息室,取出夹克里的小绒布盒。
席梦兰瞥见那盒子,眼眸一亮。今天,他领着她逛逼了从前所有经常约会的地点,她一直在等的,就是他拿出来的这一刻!
他终于决定重新向她求婚了吗?只是,怎么会选在厨房这种没情调的地方呢?他好歹也布置一点浪漫的环境嘛!
她有些哀怨,却有更多欣喜,眉眼弯弯,灿笑如花,她等着他对自己吐露甜言蜜语,等着他取出戒指来为自己戴上。
然而,他将盒子打开了,却只是拿出那枚闪亮的钻戒,搁在流理台上。
她神色一变。「予欢,你……」
「我对不起你,梦兰。」他涩涩地看着她,涩涩地说出她这辈子不敢相信自己会听到的话。「我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了。」
「为什么?」她嗓音发颤。
「因为我爱上了别的女人。」
「你是说……方雪?」
他点头。
「你……怎么可能?」她不相信!「你怎么可能爱上她?她今晚……破坏了这场重要赌注啊!她耍这种心机、这种手段,你怎么可能还喜欢她?」
「不管她做了什么,我已经喜欢上她了。」程予欢悠然表白,语气似是无奈,眼潭却漾着温柔情意。「应该说,我深深爱着她,尤其今天晚上,我更加确定自己不能没有她。」
「什么意思?你刚刚不是还对她很生气吗?不是还骂她不该那么做吗?」
「我会对她生气,是因为我在乎她,非常非常在乎——我对你生气过吗?梦兰?」
她一怔。他确实不曾对她发过脾气,就连她曾经在公开场合否认与他的关系,让他那么下不了台,他都不曾责怪过她。
「那是因为你宠我啊!」她惊声抗议。「因为你很爱很爱我,所以才舍不得对我生气,不是吗?」
「我本来也以为是那样的,可现在想想,我之所以不曾对你或其他任何女人发过脾气,是因为我不够在乎吧?」
「你、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席梦兰恼了,熊熊怒火在胸口灼烧,她长到现在,不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他竟然宁愿爱一个小胖妹,不要她?「你的意思是男人深爱一个女人,反而会对她发火吗?这是什么鬼道理?」
「别说你不相信,我自己也觉得奇怪。」程予欢无奈地扯唇。「为什么会那么气她?为什么她犯的错,就像是我自己犯的一样?为什么当别人瞧不起她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也被践踏了?为什么当她不懂得珍惜自己名誉的时候,会好想打她一耳光,要她清醒一点?」他闭了闭眸,品味胸臆间那难以厘清的情感。「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我看着她的时候,一下子想摇她肩膀,狠狠痛骂她一顿,一下子又想把她搂进怀里,好好地安慰……」
所以,他才会对她那样冷漠,因为不确定该如何面对她。
「我真的很抱歉,梦兰,我很努力想守住我们之间的约定,但我不能欺骗你。」他自责地坦白。「今天我带你去我们从前约会的地方,其实也是想将这段感情做一个了断。」
「了断?你居然决定了断我,选择另一个女人?」席梦兰嘲讽地笑了,眼眸却也点亮受伤的泪光。「我输了……我竟然输给那个不起眼的小胖妹?」
「对不起。」他诚挚地道歉。
对不起?他就只能说这句话吗?
她愤然瞪他。「你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从你生日那天吗?」
「你果然看到了。」他叹息,早猜到她目睹了那个激狂的吻。
「没错,我是看到了,我看见你吻她,但我想,也许你只是一时把持不住,只要我对你温柔一点,你的心一定还是属于我……」她顿了顿,哀伤地望他。「是我太自信了吗?其实你早就不爱我了,对不对?」
他无语,半晌,沈重地颔首。既然决定毁诺,他也只能背起负情的罪。
她蓦地倒抽口气,愤慨地拾起流理台上的钻戒,用力掷进排水孔里,将水龙头开到最大。
哗啦啦的水流冲走两人的定情物,也卷走曾有的那段情。
「程予欢,我告诉你,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你这辈子也休想再回到『Le Magicien』了!」
撂下狠话,她头也下回地离开,背脊仍骄傲地挺着,不失千金小姐的风范。果然还是席梦兰啊!
程予欢淡淡一笑,但那清淡的笑意在想起那个完全占领他心城的女人后,便犹如残雪见着春阳,迅速消融——
娃娃,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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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叫我了!不许你叫我『娃娃』!你真的好过分……」
一回到家,方雪便撑下住滚热发烫的身子,倒在沙发上痛哭失声。
家里都没人在,她的养父养母跟团出国旅行了,屋子空荡荡的,正好容她尽情哭泣。
她哭着,一面将抱枕当成那个令她心碎的男人,握拳挝打。
可他好似不痛不痒,还在她脑海里,自以为是地唤着他亲自为她取的小名,他竞还好意思勾着那无赖似的笑,刺伤她。
她好恨他,好恨好恨!不曾试过这样恨一个人,恨到撕心裂肺,就连小时候渐渐领悟原来亲生父母是抛下自己跟哥哥远走高飞时,都不曾如此去恨……
一串清脆的铃响忽地在屋里震动,她茫然半晌,才领悟是手机。她摸索着拿起,一见萤幕上的显示,连忙抹去眼泪,深呼吸几口,强装出轻快的声调。
「妈,你怎么打电话回来了?日本好玩吗?」
「满好玩的,东西很好吃,我跟你爸都吃了不少。」她的养母笑道。
「是吗?那太好了!」
「你呢?现在人在哪里?你不是说你那个乾哥哥要帮你庆生吗?」养母温柔地调侃。「怎样?他有没有送你生日礼物?」
「有啊!」她偷偷吸鼻子。「他当然有,他送了。」
「她说送了……」养母似是转过头,对她养父说了什么,然后又笑着继续与她对话。「你爸想知道他送了什么?」
他送了她一份「厚礼」,一份令她永生难忘的礼物。
方雪漠然想,眼泪又纷纷坠落。「嗳,妈,你们就不要再问了。」
「这丫头害羞了呢!」养母又对养父报告,两个老人家拿她打趣,又闲聊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你爸跟你说生日快乐。」
「谢……谢谢。」她差点藏下住哽咽。
挂断电话后,方雪静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宛如一尊木头娃娃,唯有颊畔乾下了的泪痕,显出一丝生气。
「生日快乐……」她苦涩地低喃。
这真是她活到目前为止,最悲惨的一次生日了,她宁可所有人都忘了这一天,谁也不要对她说生日快乐。
因为她,一点也不快乐,一点也不……
铃声又响,她懊恼地呻吟,拿起来一瞧,萤幕上熟悉的名字闪烁着,一点一点,亮进她的眼,也灼痛她的心。
她瞪着手机,任铃声响破静夜,就是不接。
接着,门铃也响了,叮咚叮咚,敲得她耳膜发疼。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她才下定决心,咬紧牙关,拖着昏沈的身躯前去应门。
门的另一边,果然站着一个她不想见到的男人。
「你来干么?」她冷淡地问。
「怎么不开灯?」程予欢见室内一片昏暗,眉苇蹙拢。「你家没人在吗?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出国旅行了。」
他点头,右手摸索上墙面,打开客厅主灯,她惨白的脸、红肿的眼皮,吓他一跳。「你怎么了?你在哭?」
哭又怎样?她郁恼地将他推开,眼看就要关闭门扉,他反应灵敏地立刻展臂抵住门框。
「你出去,我家不欢迎你。」她瞪他。
他亦深深回凝,良久,才沙哑地扬嗓。「今天是你生日。」
「……又怎样?」
「我答应过要帮你庆生。」
他终于记起来了。她又是哀怨,又是怅惘,咬着唇,倔强地凝定他。
「所以,你是来道歉的吗?」她戒备地问,小心翼翼地怀着最后的希望——拜托拜托,不要让它碎了……
「娃娃!」他阴郁地揪眉。
「你是不是要道歉?」她坚持。
他重重叹息。「你到现在还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
「我要怎么相信你?」
还是这句话!方雪冻立原地,希望的泡泡在胸口幻灭。
她以为他想通了,想透了,所以来找她求和,原来不是,他依然误解她,还是不懂她!
「你出去!」她激动地推他,她的世界下起雪,她好冷,身子偏又发烫。「我不想见到你!」
「娃娃,你别无理取闹!」他恼怒地低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