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工读生时间一到就下班了,已经连续加班四天的设计师及助理接连地体力不支,一个一个地倒趴在办公桌休息。
“剩下的明天再做吧……”古应薇于心不忍,见进度完成得差不多,便让大家先回家。
“也好……再不回去休息,明天也没办法到现场布置。”这些设计师已经累坏了,连喊吃不消。
所有人离开后,古应薇感觉不只手酸,背部也隐隐抽痛,但仍继续努力赶出最后二十四束用来装饰饭店墙面的瀑布型插花。
杜骏奇受了李文芳的嘱托,结束一场晚会活动后,到公司关注场布的进度。
他从侧边的小门进到公司,就只看见古应薇一个人挑灯夜战的背影。
“还没弄完吗?”他走到她身旁,发现早上那成堆花材,大部分已经变成了美丽的花束,看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听见说话声,古应薇幽幽地抬起头来看他,天花板垂下的水银灯,亮晃晃的看不清,仿佛从另一个世界收回魂魄,一时间不知身置何处。
这是杜骏奇第一次“正式”看见她的脸。
明亮的灯光映在她小小的脸蛋,尖尖的下巴,白白净净的脸庞和一双迷蒙的眼眸,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喂!说话啊!”他皱起眉头,这李文芳交代的什么狗屁负责任助理,居然留一个工读生在公司,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
古应薇这时才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立正站好。“你、你回来了……”
“怎么只剩你一个工读生?其他人呢”虽然公司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仍如隔山对话般粗着嗓门,如雷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造成回音。
“我不是工读生……是正式员工。”一个相处了四个月的同事以为自己是工读生,这也未免太悲惨了。
“正式员工你几岁了?”公司什么时候开始雇用“童工”?
“二十六岁……”古应薇吓死了,这个男人好像无时无刻都处于“盛怒”中,他的喉咙没有调节音量的功能吗?
“蛤?”杜骏奇夸张地挑起眉毛,为什么自己也才大她五岁,站在她面前已经像个“欧吉桑”了。“二十六岁长成这样?有一百四十公分吗?”
巨人总是很难目测出哈比人的身高。
“有……一百五十八公分。”
“一百五十八就这么一点点?”他一只大手在她头顶上比画,用一种很同情的口吻。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只是他一大声,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先说对不起。
“干么对不起?”
“因为、因为我太矮……”她直觉认为自己长得太矮,让他看不顺眼。
“以后多吃点,也许还有机会。”她无辜的反应令他不禁莞尔,看样子早上她真的被自己吓坏了。
“是。”骗人!二十六岁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就算吃再多也不可能长高了……古应薇低着头暗自想着。
她是卒仔,这种话是不可能当真说出口的。
“其他设计师呢?都回去了?”
“嗯……大家都累坏了,明天还要忙一天,所以……”
“那你呢?不累?”她好瘦弱……杜骏奇看着她因紧张而扭成一团的幼细小手,瞬间浮现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像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先天上就是需要男人保护。
“我还可以,剩下的工作不多,整理一下就好了。”古应薇逞强说道。
“这么说……你就是古应薇?”既然不是工读生,那就是李文芳交代的那位助理喽!
“是……”他记得她的名字,这让她好惊讶,也好害怕,以为自己触犯了什么天条,不然,为什么他记得她?
“嗯。”杜骏奇确定她的名字后,只应了一声就走出办公室了。
古应薇一直等到他离开、关上小门后才松一口气,跌坐回椅子。
呼……好惊人、好慑人的气势,光是说几句话就觉得所有空气都被他吸光了。
她捂着胸口,发现自己心跳得好快,眼前不禁又浮现他“英雄救美”的那一幕,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害怕他还是崇拜他多点。
不过,他究竟为何而来?
她很纳闷,但是没时间多想,捏捏酸痛的手臂,回头继续赶工。
靠着意志力完成预计的进度,古应薇站起来捏捏后腰,接下来还要调整其他设计师的作品。
或许是因为大家的体力都到达极限了,她发现部分的桌花,很敷衍了事,她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它。
她做做伸展体操,提提神,突然听见铁门“喀”地一声。因为公司里只剩她一个人,空空荡荡的仓库里,那声响特别清脆响亮,她绷起身体,紧张地望向大门,结果……又是杜骏奇
“宵夜。”他大步走向她,将手里的塑胶袋塞给她。
“呃……给我的?”原来,他去帮她买宵夜?
古应薇嘴巴张得好大,受宠若惊,有种以前错把他当“恶魔”的罪恶感。
“拿去!”杜骏奇同一句话不喜欢说两次,不耐烦地低吼。
“是!”她差点被他吼得跳起来。即使不是“恶魔”,那音量也够吓人的。
“快吃!全部给我吃光光。”他实在受不了反应慢吞吞的人,见她提着宵夜,呆上半天没有动静,只好命令她。
“我吃、马上吃……”她慌张地将餐盒摆到工作台上打开,迎面扑来的是米糕的肉燥香味,他还买了四神汤。
怕他生气,即使当着他的面吃宵夜让她很尴尬,她还是张大嘴巴,表示她开始吃了,她是乖宝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古应薇低着头,安静地吃、专心地吃,嚼着嚼着,感动了起来,只因有人特地为她买宵夜来……
杜骏奇暗笑,他的气势猛一看是很吓人,不过,在这里,真正怕他的大概就只剩这个才刚进公司的菜鸟了。
这让杜骏奇重新拾回一种久违的英雄气概,也许该好好“照顾”这只又笨又没胆的菜鸟。
吃完香Q的米糕,喝光每一滴温热的汤,她吸吸含水的鼻腔,回头谢谢杜骏奇。
“你还要弄多久?”他站在工作台前,看着那一丛丛其实还满赏心悦目的花束。
“有些要再重新整理一次,线条不是很完美,比如那个……”
“我懂──”什么外围线条什么鬼的,她今天早上已经说过了。“我是问你还要多久?”
“大、大概,再、再一个小时……”此刻她虽然满心感谢,不过,并无法因此减轻面对他时因紧张而造成的结巴。
“那就快点弄完,早点回去睡觉!”都快十二点了,一场婚礼非得搞出那么多花才叫浪漫?他实在不懂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结婚。
“是!”古应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生气了,迅速收拾桌面餐具,冲回工作台,开始进行修整工作。
待好一阵子没听见声响,她才敢转身向后望去。
不知何时,他悄悄离开了。
看着仍旧空无一人的大办公室,这次,他的离去没有让她松一口气,反而有些莫名地怅然。
她喜欢公司总是热热闹闹的气氛,虽然她很少参与大家的聊天打屁,但是,身处在其中就是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因为,“宙斯”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出色。
她喜欢这里的每一位主管与同事,除了杜骏奇,每次打从他身旁经过就像老鼠见到猫,不知怎的就令她全身紧绷、寒毛直竖。
他不修边幅、脾气火爆、缺乏耐性,骂起人来隔着十间房子都能听见他的吼声,古应薇一直觉得活动组的同事很可怜,有这么一位可怕的主管,随时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她猜,大家都是有苦难言,有眼泪往自己肚子里吞。
但是,他特地买来的宵夜、没有恶意的大嗓门,此时细细想来却有了不同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男人专属的,霸道的温柔。
她个性内向又害羞,总是被动地等待别人来认识她,最怕带给别人麻烦,即使内心也有许多热情,却从来不懂如何表达,他霸道地不让人拒绝、凶恶恶地不让人感谢,却意外地被她发现他藏在粗犷外表下那颗体贴的心。
也许,她真的错了,也许,他一点都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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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应薇为花朵撒上金粉、垂枝串上小珍珠、叶片黏上透明水钻,在水银灯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完美。”她捶捶整个僵硬的腰背,所有工作大致完成,明天到现场再处理天花板架构,和送客时供宾客与新娘合照的背板造景就OK了,这场婚布工程,惊人的繁复。
收拾工具,将剪下的枝叶全装进黑色垃圾袋,望一眼满满的花海,仍不禁赞叹造物者的巧手,为这世界创造出如此美丽的花草植物,洗涤所有疲惫。
一一确定窗户都锁上了,古应薇背起包包,退出大门,设定保全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