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地一声,秋桐像满脑子全给炸开了,呆呆地瞪着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幻听了,她竟然因为吃得太撑而导致幻听了!
“你、你、你……”她张嘴结舌,目瞪口呆。
他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能做我的女人,有让你这么惊喜吗?”
“惊……”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眼前还是金光乱闪。“惊你个头啦!”
“哈哈哈……”他开心大笑。
秋桐可一点也笑不出来,双目直瞪着他。
“你是跟我说笑的吧?你、你很无聊耶,身为堂堂公子金贵之身,竟然无情地以捉弄婢女为乐……很好看吗?”
“何以见得我是在捉弄你呢?”他满眼兴味盎然,“嗯?”
她心猛一跳。“凤公子,别闹了。”
“我喜欢你的勇气。”他凝视着她,似真似假地道:“留下来,做我的女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连耳朵都红了,可是他自以为是的霸道口吻还是激起了她久违的自尊和骨气,反抗道:
“多谢凤公子抬爱,可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齐鸣凤沉默了下来,眼底笑意消失。“为什么?”
说得好像他曾经认真看待过这件事似的。秋桐暗自咕哝,不知怎的心头酸酸,闷闷的。
“我不是那种看多了传奇本子,成日幻想着才子佳人情爱两团圆的闺阁千金,我是个务实踏实,一步一脚印的婢女。”她挺直了腰,紧绷着小脸道:“凤公子若想找人调戏聊笑,您还真是找错对象了。”
“你不肯相信,是因为对自己没自信,还是对我没信心?”他深邃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强抑住心头坪然忐忑,正色道:“但是我是温家的婢女,一日是奴才,终生就得为主子卖命。我不是凤公子你以为的那种窈窕淑女,也不值得公子将任何期待放在我身上:如果你真的有所期待的话。”
“你不肯接受我的提议,是因为我没有提到三媒六聘,八人大轿吗?”他眸底掠过一抹嘲讽。
世人不是为利便是为名,尤其是一个女子,争的抡的要的不永远是那个正妻的头衔大位吗?
“你喜欢我的勇气,是因为我有勇气反抗你,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不过是贪图个一时新鲜罢了。”她的语气里难掩一丝自伤的怅然。
“我从没想过为人妻或做人妾,更没想过当你凤公子背地里藏着的,永不得见天日的一个“女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一丝受伤和难堪地狠狠盯着她,“你可知有多少女子争相要当我的女人?就算只是春风一度,只是逢场作戏……”
“我知道。”她喉头像是堵住了个热热的硬块,怎么也咽不下。“我当然知道以你的身分地位和丰采,成千上万的女人迫不及待想得到你的垂青和宠爱,就算只是一夜风流也在所不惜,可那不会是我。”
他沉郁地盯着她。“你要名分?”
秋桐怔怔地望着他,不知道两人怎么会从抬杠吵嘴一路针锋相对到……正式挑开了笼罩在他俩身上这一层暧昧不明、隐藏闪躲多时的纱,得以赤裸裸地正视以对?
可是在这一刻,他俩心知肚明,彼此已然没有退路了。
“我要你。”齐鸣凤索性敞开来说,“留下来,无论以何种身分,我永远会保护你,待你好。”
至少不会再让她挨饿、疲惫,累得像一条狗一样。
一想到她在温府过的日子,他的脸色不禁阴沉郁怒起来。
坦白说,他也已经厌倦了怀疑、揣度和试探女人的心,他没有时问也没有兴致和任何扭扭捏捏、惺惺作态的庸脂俗粉打交道,唯有秋桐,身上有种他渴望得到、拥有的温暖和热度。坦然慧黠,真诚得像一阵清风吹来,让他阴暗仇恨的生命里有一丝喘息的空间,一种清凉松弛的安心感。
“留下来,我是认真的。”他注视着她。
她的心跳得好急、好快……可是她想骗淮呢?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太累太累了,更别提她卑微的奴婢身分,以及现在复杂的局面,她和他,是永远搭不在一块的两个人。
“不,不要。”她强抑住心头的渴望,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我不会留下来,你不会真要给我名分,再说我也不想要你给的名分。”
可恶!
他从来没有对其他女人给过这项允诺,也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么“低声下气”过,她竟然还当着他的面把这份莫大的恩典给掷回他脸上?
他的男性自尊受到重创,脸色陡然一沉。
“你到底要什么?”
真心。她只要一颗真心。
可是她不认为他懂,也不认为自己能幸运得到。
“我只要离开,去做我该做的事。”秋桐强抑着胸口似锥刺的疼痛感,勉强挤出一抹笑。
“凤公子,难道您忘了您下的订单,“漱玉坊”
得在三个月内将货赶出来交付您吗?”
他紧紧地盯着她,失落和难堪与心痛交杂成了一股难辨莫名的愤怒,烧得他眼目通红,几乎无法思考。
“不准。”他咬牙开口。“我不准你离开。”
“凤公子,请您不要为难秋桐了好吗?”她鼻头发酸。“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那八千匹的月光缎和五百匹霞影纱,其它的都不重要!”
“不,那些才是真正一点也不重要的鬼东西!”他低吼了一声,低头凶狠地吻住了她!
秋桐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无法思考也不能呼吸了。
在缠绵火热又凶悍地吻得她唇儿红肿,气儿虚弱之后,齐鸣凤终于抬起头来,火热的眸子里烈焰犹炽——“不准就是不准!”
第7章(1)
“漱玉坊”织坊里,上百架织布机只有二三十架面前有纺娘在,她们无精打采地起梭着,手上动作不若往日那样灵巧勤快。
因为坊里气氛低迷已不是三两天的事,尤其最近盛传着这百年大坊就要歇工停业了。
虽然她们上次都领到了积欠三个月的工资,却依旧人心惶惶。
谁能想得到,短短几年辰光,雄霸江南丝绣界的温家“漱玉坊”也有巨厦将倾的一天?
大掌柜负着手踱了进来,一一巡视纺娘们手上的工作。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今几个至少得赶出一百匹月光缎的吗?”
纺娘们瑟缩了一下,手上舞梭的动作急忙快速了起来。
“蚕房也是这样,个个神魂都不知飞哪儿去了,你们是这样在千活儿的吗?”
大掌柜忍不住气咻咻地开骂。“别以为老夫人没精神管束你们,一个一个可以造反啦?再敢躲懒,我就扣你们工资!”
纺娘们被骂得敢怒不敢言,只得埋头苦织着。
“还有,打从今儿起,一日织不出一百五十匹月光缎就不准放工回家!”他环顾四周。大声呼喝道,“听到没有?”
纺娘们不约而同惊骇地抬起头来。
“一百五十匹?”其中一名纺娘忍不住冲口而出。“大掌柜,我们通共只剩下这二三十人,怎么有法子一天织得了一百五十匹的月光缎?”
“那是你们的问题!”大掌柜怒目相视。
“还敢跟我顶嘴?扣你一两工钱!”
那名纺娘倒抽了口凉气,气愤地站了起来。
“你扣我钱?你凭什么扣我的钱?我一个月由早织到晚也不过赚三两银子,我全家就指望我这三两银子过活,你、你想逼死我们全家吗?”
“你全家死活千我屁事?”大掌柜脸色一沉,凶巴巴地道:“我只管你们能不能如期交货,其它的都别来同我抱怨!”
“你……”那名纺娘再也吞不下这口气,愤然地甩下梭子。“我不干了!“吹云坊”那儿正在征人,一个月就有五两银子,可比这儿优厚太多了。要不是顾念过去十几年的旧情分上,本姑娘早就跳槽了!还听你这狐假虎威的混帐在这儿放屁吗?”
其它纺娘也鼓噪了起来—— “对啊对啊,我们可是忍很久了。”“若不是顾念着老夫人的恩情,我们早走了……”
““吹云坊”福利好,工资又多,傻子才不心动呢!”
“你们……你们这些贱人竟然敢反抗我?”
大掌柜脸一阵红一阵青,怒冲冲地咆哮了起来。
“我们统统走,看他自己一个人赶不赶得出一百五十匹的月光缎!”
“对呀,什么玩意儿,平时根本没拿我们当人看,老娘现在不玩了!”
纺娘们一呼百应,最后全走光了。
“你们、你们给我回来!我要去告官,我告官府捉你们,我让你们后悔莫及!”
大掌柜暴跳如雷,气得跳脚。
原本就显得空旷的织坊现下更是空荡荡一片,只剩织了一半未完的月光缎,在斜照的夕阳下发出微弱的光亮。
大掌柜张大了嘴,呆呆站在当场,他这才惊觉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不得安心。”大掌柜满脸惭愧自责的表情。“要不,您又何须将希望全放在一个丫头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