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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等等都画。」

  他蹲在高凳子前帮小姐包扎,小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瞄着他的腰带。腰带自然是朴素简单,但上头系着的饰物吸引了她。

  那是一只玉雕的小兔。粉白的身体,红红的眼睛,小巧玲珑,煞是可爱。

  「我要那个!」小小的手指着小玉兔,口气蛮横。

  小姐的左手给包成个大面龟,景熠凡才罢手。他低头看看,「这兔子眼睛红红的,跟你一样。」

  「我才没有!」她大声否认。

  景熠凡把玉兔从腰带上解了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告诉我为什么被罚,我才给你。」

  她还是不肯说。明眸渴望地望着小坠,抿紧小嘴。

  「不说吗?那就不能给你了。」他作势把玉兔放进怀里。

  不料忍了一晚上的小姐眨了眨眼,嘴儿一撇,小脸皱了。

  「哇——」晶莹的泪珠滴溜溜滚落。

  这下可好,小姐哭个震天响;一肚子的委屈全被小小玉坠给引出来。

  景熠凡也慌了手脚,怎么刚刚疼得要命都不哭,一个小东西没要到,就哭成这样?

  结果震天哭声引起注意,奶娘来了,丫头来了,连他叔父景先生都出来看个究竟。众人一阵混乱,哭个不停的小姐给哄回房去了。

  慌乱间,刚刚硬要塞给她的玉兔掉落地上。

  他最后还是没给。捡起来吹一吹,又搁回自己怀里。

  接着几天,都没见到小姐的踪影,景熠凡有些担心。

  平常她总是上上下下的跑,连他们在书房读书写字,一回头,有时便见到一双乌亮大眼睛在窗边偷偷张望。她个子小,总是辛苦地踮脚尖攀在窗沿,好像小猴子一样,十分滑稽可爱。

  待他又再次回头却不见人影时,坐在身边读书的将军独子慕容开也注意到了,偷偷问:「你在看什么?」

  「我……没什么。」景熠凡说。

  想想还是忍不住,他也压低声音问:「芫小姐呢?这两天都没看她来闹,挺奇怪的。」

  「芫儿?元宵那天,让我爹给揍了。家法伺候。」说起这个刁钻的妹妹,慕容开眉头皱得紧紧,表情严肃。「结果不知是因为打伤还是受寒,当夜就开始发高烧,昏昏沉沉,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这么严重?景熠凡吓了一跳。「有没有让大夫看过?」

  「有,请府里的夏先生看了。不过芫儿这么调皮,也真该受点教训。她那天跟着丫头出门玩耍,结果居然在后门外跟乞丐吵起来,还打了一架。七岁的,女娃儿,怎么会刁钻成这样?」

  「咳,书都背完了?」他们的师傅,也就是景熠凡的叔父,本来拿本书在窗边案前翻读的,此刻突然抬起头,一双鹰眼瞟了过来。

  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赶紧低下头继续背诵,不再多说。

  但景熠凡已经挂心。当天下午散学后,他独自来到慕容芫跟奶娘住的西厢房看看。

  府里通晓医术的夏先生正好从小小姐的套间出来,奶娘跟在旁边。夏先生见了他,便对他招招手。

  「听说芫小姐的手是你包扎的?」夏先生留着山羊胡,跟头发一样都花白了,腰杆却挺得笔直。他和气地问着景熠凡。

  「是。」景熠凡忐忑地问:「是不是给包坏了?那天大伙都去看花灯,一时找不到夏先生,我才——」

  「别紧张,没事的。」夏先生拍拍这清俊少年的肩,「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芫小姐的手非坏不可。」

  「那现在……」

  夏先生灰白长眉打了结,面带忧虑,「受惊又受寒,加上有伤,女娃娃体质娇弱,郁气淤积,实非良策。我开了几方安神、复创的药让她吃,只能先静养一段时间看看了。」

  「没大碍吗?」景熠凡追问。

  夏先生不肯说,只是摇了摇头,「女娃娃不比男孩子,将军怎么管教女儿跟带兵一样,下手这么重?」

  奶娘在一旁也跟着叹气,「小姐也实在难管了一些。不说了,我先去厨房让他们煎药去。凡哥儿,麻烦你帮我看着芫小姐,她要是醒了,会哭闹的。」

  结果还真给奶娘说中。景熠凡才在外头小厅坐了没一盏茶的工夫,慕容芫就醒了。一醒来,那震耳的哭声还真是远近皆闻。

  丫头匆匆忙忙进去哄,却是哄了半天,哭得更大声,吵着要出门。丫头束手无策之际,只好把大哭大闹的小小姐给抱出门来。

  只见大哭的小娃儿散着一头乌亮的发丝,小脸涕泪纵横,狼狈不堪。漂亮的眼睛肿成了核桃,明明虚弱无力,还是硬要指着门外。

  「我要出去……」她哭着说。

  「你要上哪儿去?」景熠凡迎上前,在她身旁轻问。

  「看灯,看烟花……」她还念念不忘两天前已经结束的灯会。

  「闹了两天都是这样,一醒来就哭,哭累了睡,半夜都起来好多次。」丫头愁眉苦脸,偷偷对景熠凡说。「就算睡着了还一直讲梦话,说要看花灯,这当下哪还有花灯看哪?」

  小孩子的委屈便是如此,心心念念总是想着。景熠凡看她虚弱可怜,又闹成这样,灵机一动,又把那日引开她注意的小玉兔拿出来。

  「芫小姐,你看这是什么?」他把坠子在她面前晃,试图要她看。

  慕容芫努力睁开细缝般的眼,未受伤的右手伸出。抓啊抓的,却是软绵绵的没力道,根本抓不到。

  「你不要哭了,我把玉兔给你。」他好生哄骗着,「这兔子好可爱,你看,耳朵这么长——」

  慕容芫探出身子,死命的要抓;终于,让她一把抓在手心,握得牢牢的。

  「玉兔跟你玩,好不好?你别再哭——」

  下一瞬间,坏脾气的小小姐用力一甩手,玉兔滴溜溜的飞了出去。先砸在门框上,然后摔落地面!

  「不要!不要!我要出去,我要看灯——」她大哭大叫得全身脱力,嗓子都哑了,然后突然没了声音。

  「小姐?小姐?」丫头又急又慌,直拍着小姐的背。

  「别拍了,她又晕过去了。」景熠凡叹口气,伸手用袖子擦了擦慕容芫满脸狼籍的泪痕。「你抱她回去床上吧。这种闹法,也难怪好不了。」

  「小姐真是……」丫头咕哝着,「夏先生还说要让她哭,免得郁积转成内伤;可这种哭闹法,好人也哭成了病人了。」

  软绵绵的小姑娘给抱回房间去了。不一会儿,奶娘带着小厮来起火炉、煎药。景熠凡帮忙捡了点柴薪,看看没事了,他只好离去。

  离去前,他捡起了地上的玉兔小坠,已经摔坏了。

  虽然没碎,但兔子掉了一个眼睛,后腿也摔缺了。成了一只残兔。景熠凡站在门边检视破了的玉坠,神色惋惜。

  「这算好的了,昨晚喂小姐喝药,药碗整个让她拨到地上。摔个粉碎,春诗还差点破相呢!」奶娘在一旁说。

  「早上端粥来的时候,托盘也给小姐踢到老远!」丫头春诗犹有余悸。

  说着,众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怎么连在病中,小小年纪的小姐,都这么刁蛮哪?

  待她长大了,可怎么办?

  第2章(1)

  待慕容芫终于养好病,可以下床继续为非作歹之际,都已经过了春分。

  春暖花开,到处嫣红托紫。将军府里的女眷奴婢也都换上了春装。慕容芫的新衣却都太大了,壳子似的挂在她清瘦的身上。

  病了这些日子,原来滚圆的小脸整个瘦削下去,巴掌大的脸蛋上只见一双乌黑大眼。

  府里却没什么人管她。因为开春之际,皇上照惯例要春猎,广邀王公贵族的年轻子弟随行;若在皇上面前有表现,受刮青睐的话,那可是大大的露脸!

  今年刚好慕容将军的独子满十六岁,第一次获邀参加春猎行列。在这之前,全府上下动员,忙着准备:添行头、选骏马、裁新衣、制新靴……务必把慕容开打点成英姿焕发的少年。

  当然,骑射之术重要,谈吐也不能马虎。将军亲自监督儿子练箭练武,加上西席景先生加强教授兵书与策论。总而言之,不能辜负将门虎子的期望。

  正当府里成天忙的时候,慕容芫又闯祸了。

  这次她溜进了负责女红的绣房,把预备给她哥哥穿的新袍褂拿出来玩。她人小却硬要穿大人衣服,全都拖地弄脏不说.又因为下摆、衣袖太长而绊倒,一套精心制作的衣袍就这样扯破、报销。

  被发现之后,还好是姨娘拦得快,不然暴怒的将军又打算动家法伺候。上次打了一板就差点打死小女儿,将军也知道不能再打,所以狠狠臭骂一顿之后,气得把慕容芫关在祠堂里罚跪,整整跪了一天。

  大家都在忙的时候,景熠凡反而清闲了。傍晚下了课经过祠堂,他还特别绕过去看看小姐。

  只见慕容芫跪坐在祠堂中央,瘦小的身影孤零零的。面前有个小茶杯,她正无声地用手推着茶杯玩,滚过来滚过去,更显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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