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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玫儿,你误会了!绍宁他……”胡夫人紧张地要帮儿子解释,身边的丈夫却突然拉住她。

  拧着眉心的胡常文,忧心忡忡地对她摇摇头。很多事能说,有些事就是不能讲!这是他们对儿子的承诺。

  杜玫儿没有注意到胡常文,她睁圆了眼,任泪水滴落。她不敢相信,绍宁竟是这么绝情的人。

  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她好想见他一面,他们两年多没见了,他为什么不想她?要不是没钱,她早就飞到美国去看他了。

  撇开这份情,他也应该排除万难回来,他送爷爷奶奶最后一程。

  “太过份了!这真的是太过份了!”杜玫儿忍不住低吼起来,“他不理我我可以忍,你们用荒唐的借口来推托,只要为他好,我都可以无所谓。可是,现在是爷爷奶奶的葬礼啊!”

  她印象中的绍宁到哪里去了?胡爷爷摔一跤,他都会从病榻上爬起来去看爷爷啊!

  事实上从奶奶生病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母亲打越洋电话通知,焦急的是胡常文、是夫人,却没有听到胡绍宁有何反应;等到了情况急时,夫人已经准备行囊要回来了,还是没听见绍宁的关心话语。

  他应该是第一时间就飞回来的那个人才对啊!

  “玫儿,绍宁真的不是故意的。”胡夫人声泪俱下,公婆的去世加上原本存在的沉重压力,让她情绪崩溃。

  “他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就连你们我都很少听到声音。”杜玫儿忽然一个念头闪进她脑海,“该不会……天哪!绍宁他……他该不会已经……”不在了?所以夫人他们才一直瞒着她,不让她跟绍宁通电话?

  瞧见杜玫儿悲哀的神情,胡夫人于心不忍,开口透露,“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绍宁活得好好的。”

  “是吗?”她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难受,“他活得好好的……却不愿意跟你们一起回来送爷爷奶奶?”

  唉!该怎么解释呢?胡常文紧握住妻子的手,他们答应过绍宁,不能透露太多事让玫儿知道。

  第5章(2)

  “他有托你们带什么讯息回来吗?”她突然觉得心寒,竟悬悬念念一个不值得的人。

  “讯息?”胡夫人看着老公,难受得说不出话。胡常文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杜玫儿。

  她怔然,还是伸手接过纸条。

  如果这也算是信件,这是绍宁写给她的第三封信。

  她战战兢兢地展开纸条,里面只有简短的两行字──三年一到请你诉请离婚!我回不回来已经没有意义。

  这上头的字迹是绍宁的没错。

  天哪!她好想跟爷爷奶奶说,你们好不值,你们后半生所疼爱、所照顾的孙子,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

  要她离婚她认了。毕竟他们有名无实,不过是两小无猜,但是他不该对老人家也这么残酷!

  她难以控制地奔出灵堂,突然间看开了。

  “玫儿!玫儿!”胡夫人哽咽地追了出来,“别这样,绍宁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有机会他一会跟你联络的!”

  杜玫儿这两年抽高了,加上这阵子为老人家的病情与葬礼忙碌,身子骨更加瘦削,胡常文从后头看着她,觉得她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似的。

  “不必了。”她喃喃地望着漆黑的夜,泪珠无声滚滚而落,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全随她的泪逝去。

  “咦?”

  转过头来,杜玫儿充满恨怨的双眼看着胡夫人,“我跟他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从今以后,我杜玫儿跟胡绍宁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玫儿!”胡夫人诧异地呼喊,杜玫儿却狂奔离去。“玫儿,你不懂!你不知道……”

  “别这样!”胡常文赶紧趋前搂过心痛的妻子。他知道大家都很难受,都在煎熬里过日子。

  他何尝不知道这种苦呢?但是他们什么都不能讲。因为没有人知道,胡绍宁未来的命运是什么啊!

  *

  同一时间,远方的美国。

  棕发护士来到病房,窗边的病床上躺了一个漂亮的东方少年,他有张白净的脸庞、忧郁且深邃的双眸,还有绝佳的气质,护士们都在窃窃私语,假以时日,他一定是个迷人的好男人。

  少年就着桌子在写东西,他是很特别的男孩,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比一般人都坚强,坚强到不像十八岁的男孩。

  “嗨!”护士来到床前,“准备好了吗?”

  “时间到了吗?”他抬首,微笑地望着护士。

  “差不多了,器官移植中心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护士左看右瞧,“你的家人呢?”

  “他们有事要忙。”他继续写字,那像是信纸,写着她看不懂的语言。

  护士暗自惊讶。心脏手术可不是小手术,怎么会没有家属陪同呢?男孩看起来如此镇定,仿佛等会儿只是要去喝杯咖啡般轻松。

  “你在写什么呢?”她难掩好奇地问。

  “遗书。”少年头也不抬地回话,落下最后一笔,折好信纸。

  “喔,亲爱的!我们的史蒂芬医生可是心脏科权威,你应该要有信心。”

  “我阅读过相关书籍,知道存活率跟排斥率的多与寡。”少年依旧面带笑容,“这只是以防万一。”

  桌面上有两封信,意思是有两封遗书。

  护士将床降平,医生刚好抵达,他们推着病床,前往手术室。今晩在威斯康星州有场意外,造成一名骑士脑死,这名骑士的器官,有三个州的七个病患在等着。

  少年是其中之一。

  “可以交给你保管吗?”少年把信递给护士。

  “我?”她有点讶异,但还是收下,“没有问题。两封信,一封给你的家人,另一封……”给家人那封信写的是英文。

  “我的妻子。”少年说到妻子时,脸上泛出甜蜜的笑靥。

  哇!围绕着病床的人见到少年的神情,不由得感染到一种幸福,少年笑弯双眼,上扬着嘴角,仿佛女孩就在眼前似的。

  “你不是才十八岁吗?”医生惊讶,“你已经结婚了?”

  “嗯。”少年露出住院以来从未有的笑容风采。

  “谁是那个幸运女孩?”大家一起露出微笑,“看你一脸幸福样。”

  “我才刚分手,就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子刺激到。”实习医生跟在后头,装出一脸可怜样。

  医生们开始聊天、调侃着,气氛一片融洽。

  少年望着移动的天花板,脑海里浮出杜玫儿甜甜的笑容。

  玫儿一定很恨他吧?因为大多时间他几乎对她不闻不问,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

  他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却没有糟到无法跟她联系的地步,他是刻意的、存心地忽视她。

  因为他每天都在跟死神搏斗,是今日躺下,就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阳光的人哪!

  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一个健康的女孩等他?

  到了美国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甚至以医院为家,每次的发病,他都觉得他的时候到了。看着爸爸妈妈心急如焚,瞧着他们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的神情,他深深地知道,自己是个累赘。

  遥远的另一端,有个女孩也在担心他,他不能让她也遭受那种痛苦。

  心脏比想象中难等,他不时遇见隔壁病房有脑死的病人,看着爸妈去求对方家属捐赠器官,然后被羞辱、被追打着离开病房;也常见到比他先得到心脏的病患欢天喜地的全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然后手术后排斥严重,没两天就往生了。

  医生说,他脆弱的心脏已经无法负担他成长的身体,如果再不尽速移植,只怕他捱不过十九岁。

  苦等不到心脏,他意识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不该再让玫儿等他。所以清醒时,他会忍着思念,不跟玫儿联系,只是看着她的照片静静度过还能呼吸的每一天。

  他要爸妈答应他,不让玫儿跟他们一样承受这种悲伤的沉重压力、承受那种随时会失去他的痛苦,所以不能对玫儿提起他的病情,也不要提起他好想她。

  爷爷奶奶生病的消息传来时,他紧张地想要立刻回国,结果由于情绪过度激动,当晚就发病,再次进入手术房,又在胸前划上一刀。

  醒来时,爷爷奶奶往生的噩耗便已传来。

  想哭但不能痛哭的感觉是什么?他深深地体会到。若激动大哭,他立刻被注射镇定剂,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含泪无声想他最亲爱的爷爷奶奶。

  他原想不顾一切地回国去看爷爷奶奶最后一面,却又因为悲伤过度陷入昏迷;醒来时,管家告诉他,爸妈已经飞回去,要他安心养病。

  然后,今早医院通知他,他等到心脏了!他传了封短信给爸妈,请他们保密,如果幸运的话,他们返国时,就会看到重获新生的儿子。

  如果不幸,也只是提前结束他痛苦虚弱的人生罢了。

  进了手术室,一切就绪,他们即将麻醉他。

  很奇怪,他满脑子全是杜玫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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