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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会刺绣及女红。

  “顺便教教我那小四做生意的规矩,别尽顾着讨好姑娘们。”怕是早被她这奶奶给宠坏了。

  嘎?!做生意?“呃!老夫人未免太器重丫头我了,我哪懂得做生意的门路。”

  单老夫人笑得温和的予以称赞。“就冲着你的精明智慧,我相信准比我那小败家来得妥当。”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妥当,感觉肩上责任过于重大难以承担。

  想当初她就是为赖掉与生俱来的责任,才选择漏夜离开成长的地方,哪有可能重背个包袱在肩上,而且得与传闻浪荡成性的单奕辰朝夕相处,想想她都觉得是件苦差事。

  安贫常乐,安贫常乐呀!凭着一双巧手不缺一口粮,人要懂得知足。

  “听说县太爷的公子颇为中意你,若是勉强了我便不强求。”坏人姻缘可就不好了。

  针专挑痛处扎呀!高招。“原来老夫人也知晓此事,这风声传得可真快!”

  单老夫人为之一讪。“呃!基于爱才的缘故,多少风闻了一些耳语。”

  打蛇打七寸,人抓要害步步精,她不打听清楚怎么成,攸关她家的小四喏� �

  “那么老夫人理应理解我的难处,虽然四少爷和吕少爷的名声不相上下,但是公正如你,应该不会塞给我一个纨绔子弟才是。”她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甘心。

  为之汗颜的单老夫人哂然。“你放心,小四是风流了些,不过不欺压良民,你大可当起家不用理会他。”

  这个小孙儿真叫她抬不起头,不求上进光耀门楣,难怪让人看不起的当成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老夫人要将整间绣坊交给我打理?”是她听错了吧!她何德何能承其厚爱。

  花垂柳回想自己过去三年的作为,向来深居简出的她除了绣几件肚兜、缝几双绣鞋好糊口外,哪里露了馅叫人瞧出精明?

  顶多叨念爱喝酒的老爹少醉生梦死,闲时上上街买些绣线和姑娘家的东西,她接触的商家真的少之又少。

  这第一绣娘的名气也是近来才由老主雇口中捧起,她受之有愧却无从推却,不过是在一块四方绣布上穿线引针,算不上什么大成就。

  若是说起令人敬仰到颈酸的扬州单府,富甲四方鲜人能及,即使子孙个个有散财天命在身,也大概三代之后才会日渐空乏吧!

  “不只是绣坊的一切,包括我的不孝子孙在内全交给你管,我绝对不插手你们小俩口的事……”

  “小俩口……”好像有一丝阴谋的气息。

  单老夫人干笑地改口,“呃!我说得太顺口,老婆子的意思是你尽量放手去发挥,别管碍事的四少爷。”

  “是这样吗?”为什么她有内情不简单的感觉?

  “喔!对了,我刚命管事送了几坛陈年老酒给花老爹,他说你尽管住在单府无妨,他会照顾自己不用你操心。”收买了老的,还怕收服不了小丫头片子。

  姜是老的辣,麻绳上吊专挑粗的,一试便成。

  “住在单府?!”

  第三章

  一针一线密密缝,左挽绣线右揽纱,巧指纤纤一上一下穿梭布箍中,云流风动成颜色,偷匀霞色染秋光,滟滟绿波催春暖,桃下少女笑颜开。

  先有山水后有景,深浅浓淡桂花出,鱼戏螳螂江水边,远处是林,近望是木,丘陵相叠分外清明,好个明媚扬州。

  那一山一水触手可及,跃于绣布上如同西洋人的画作,细致不失婉约,明里透着暗线,沉郁中又多了一分朝气,疏影淡光绣得恰到好处,连图中少女足下那双小鞋都绣得精巧灵慧。

  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同样是手为什么绣出来的样式会差之云泥?单奕辰认真的瞧着花垂柳。

  嗯!小指傲翘,莲指轻压绣针穿过缎面,细腕往下一抽再由下透布而出,以针搔搔头后绣出个鸭蹼,然后交错扣线

  咦!她在干什么,绣到一半还停下来踢掉鞋……啊!她居然不穿鞋?!

  多怪的人儿呀!不穿绣鞋会绣得比较传神吗?

  好,有样学样,他也来试试光着脚丫子的感觉,虽然她有一双天足倒不失为秀气,十趾似脂白皙透着梅色,少了裹足扭曲的趾形更见优美。

  有首诗形容得真好,裙下双钩落纤纤,人握应知软如帛;愿为蝴蝶飞裙边,一嗅余香死亦甜。那匀嫩的足踝更是引人遐思。

  用嘴抿湿线头一穿,红绣线在上,绿绣线在下,两针同时在布上飞跃,一线绣成蒂,一线巧成瓣,重重相错是暗果,小虫儿停在花瓣下。

  啊!乱了,两相一对照真是日月分明,他的一幅“春来报喜”竟成“乌鸦啼丧”,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一针一线不都是落在布上?

  难道是天分问题?

  单奕辰低头一瞧满是针戳过痕迹的布,大手和小手差别真大,莫非指细掌瘦的人才能绣出好绣品,粗枝大叶般的厚掌只能叫人望而兴叹。

  哎呀呀!怎么又停了,原来是手酸了,要不要替她疏络筋骨?

  他才想着,双手便自有主张的向前一探——

  “四少爷请自重。”

  花垂柳的柔嗓冷不防吓得他手一缩,状若不知所为何事地代为穿针引线。“请用。”

  “你……”斜睨了一眼,她自觉话到用时方恨少。

  “什么事?”倒茶、捏腿、裁绣布他绝不推辞。

  望着那张过分热心的狗儿脸,只想叹息的花垂柳压抑拍他脑门的冲动.

  “你能不能别跟前跟后的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你嫌弃我?”笑脸立即一变的换成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垂怜。

  但不包括她。

  见多则麻木。

  “是,我嫌弃你,你哪边凉快哪边待,少来碍手碍脚坏我工作的心情。”她还当真“以下犯上”地推开他。

  上了贼船呀!

  单老夫人口头上说得条条是理,一再保证是利己的挑战绝不会亏待于她,可是她却忘了这个利字旁带了把刀,未伤人,先伤己,谁叫她识人不清。

  这单奕辰说好听点是单家风采翩翩的四少爷,但在她看来不过是油腔滑调、吊儿郎当的无赖,整日无所事事地跟在姑娘家后头转。

  而非常不幸的,她成了他新盯上的目标,早也跟,晚也跟,上个茅房他蹲在后头数蚂蚁,听“雨”声撕渐。

  她终于明了单老夫人的无力感来自何处,要是单家其他三位少爷都如他一般,那么再大的智慧也会磨成痴愚,谁有本事和疯子痴缠。

  偏偏她那位唯酒是宝的爹亲不仅喝光了人家四坛酒,还干脆坐地起价地和单老夫人大谈“买卖”,直接以女儿换酒喝。

  人家说流年不利,她是冲煞了白虎星,母死父不慈四面楚歌,宛如孤女任人鱼肉。

  裁衣、刺绣真的没什么了不起,只要稍加磨练人人都可以是一流绣师,不一定要跟前跟后偷学师才能学一手好技艺,况且她只会拿针而已。

  可是没人听得进耳,硬是靠……靠近肩头,无男女之分干脆贴上她的背,也不想想她一名弱女子哪能承受一个男子的重量。

  念他他当笑话听,斥责如耳边风,骂不走、打不疼地死皮赖脸,笑得任性要她多来几回。

  遇上他是她人生的一大折腾,要不嫌弃都难,到外头依红偎绿不快活些,干嘛找她麻烦赖着不走,她真的很想在他脸上绣四个字——

  狂、蜂、浪、蝶。

  依旧死赖活赖的单奕辰轻扯花垂柳的小辫子,十分有趣的姿态。

  “别这样啦!老板娘,我好手好脚可以帮你忙。”

  “免了,你少越帮越忙。”那一声老板娘喊得她浑身不舒服。

  “怎么会,多一双手多一份力量,我来端杯茶。”他借花献佛抢了小三刚泡好的龙井送上。 

  一瞪眼的小三大叹伙计难为,这杯茶本来就是“老板娘”嘱咐他冲泡,泉水还是她自己带来的。

  “不敢劳烦四少爷贵手,我有手有脚自个来。”

  一手挡住单奕辰送到嘴边的浓茶,花垂柳放下绣布以手承接。

  她不是他身边那些贪俊贪欢的莺莺燕燕,不必要的逾礼举动少接触为妙,省得一潭清泉硬是叫他染成墨,落得一身污名。

  “老板娘未免太客套了,自家人还分什么彼此。”他的意思是,自家铺子里的人。

  但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此嗳昧的言语传人他人耳中,单家四少奶奶之名便由此产生。

  “说话斟酌些,别再叫我老板娘。”她有些气呼呼的扯着绣线。

  “干嘛生气,难道你不是老板娘?”

  奶奶的“好意”他岂能拒绝。

  花垂柳的清瞳洗上一丝愠色。“四少爷是谁?”

  “我!”她不知道吗?“你忘了我是单奕辰呀!”

  太不应该了,她谁都可以忘,就是不能忘记仪表过人、玉树临风的他。

  亏他对她百般的心悦诚服,一转身竟然忘了他是谁,真是太伤他向来怜香惜玉的心。

  “我没忘你是单四少爷,而是指你在这间铺子里的身份。”她像是夫子似的不厌其烦指正。

  “喔,早说嘛!我当你忽视我这举世无双的老板。”原来是他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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