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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一向爱闹爱开玩笑的工人马上收拾起不正经的态度,略显拘谨的捻熄手上的烟、吐掉槟榔,脸上微憨的打着招呼。 

  美女外加老师身份总是备受礼遇,大家私底下都为工头交了个漂亮女朋友而高兴,没去考虑适不适合的道理。 

  在他们单纯的心里只是一对男女互相吸引而已,没什么所谓门当户对的问题,两情相悦是人家的事何必管太多,他们有美女看就好。 

  单纯的工人,单纯的快乐,努力求一家温饱最重要,别无所求。 

  烦恼皆因自生来,万般愁肠终是空。 

  “怎么了,你们的表情怪怪地,是我打扰了你们吗?”看来是她来的时间不太恰当。 

  头一点致意,方静湖考虑是否先回学校改作业。 

  她退了一步打算先离开,稳健的臂膀已牢牢地扣住她的腰,让她满窝心的。 

  “课上完了?”他记得还有一节课才放学,不该是她蹓跶的时间。 

  “英文老师来借一堂课,学生快考试了。”借课的情形十分普遍,主科以外的科目通常是优先被牺牲掉。 

  没听过假日还补音乐课,学生比老师忙碌十倍有余,课余时间完全不属于自己,全被补习班占据。 

  “找我有事?” 

  看了看一旁挤眉弄眼的笑脸男子,她有礼而不亲近的回以一笑,惹得她的男人相当不快,一把推开碍眼的家伙。 

  “我有个学生叫徐天娜,二年忠班,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方静湖语气轻柔的询问。 

  “天娜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我狱……朋友的小孩。”魏天扬及时收口,未说出是狱友的女儿。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雅致的面容更显瑞和。“有老师投诉她从事援交……” 

  “援交?!”那个见到陌生人就躲起来的小丫头? 

  “你先舒口气别大声张扬,我绝对相信自己的学生不会乱来,所以我事先问过她是谁常给她‘零用钱’。”凡事讲求证据,片面之词不足以采信。 

  如果连自己的学生都不能维护妄下罪名,她也枉为师表。 

  许多的错误都来自先入为主的偏见,除非确有其事,否则学生的人格不容抹灭,他们也有他们的权利不受流言所伤。 

  “是家用,我朋友人在外地不方便照顾妻小,因此拜托我代他照料。”魏天扬慎重其事的说道。 

  数目并不多,断断续续三、五千予以补助,有时帮小孩子补习一下功课,天娜的母亲从事大厦清洁工作,薪水虽不高但还能应付生活,因此需要他的地方不常有。 

  “我了解了,我会向其它老师解释清楚,以免造成学生的心灵受创。” 

  一开始她并不打算接受班导的职责,当个代课老师意味她随时能离开,她一向不是个恋家的女人,随处都可为家。 

  住进了联合女子出租大厦才有了安定的感觉,怕人烦的她在校长百般恳求下才勉强点头,接下还不算难管的二年忠班。 

  她爱静,不喜欢人潮,享受着一个人自在的生活,不愿与太多人往来。 

  交友贵在知心,多而无益。 

  以前的她忙碌于各大城市中,很少有机会静下来反省自己错过什么,她的世界除了音乐还是音乐,根本接触不到音乐以外的有趣人生。 

  她只是受钢琴感动于琴音回报的热情,从没想到要利用音乐大放异彩,或是成名。 

  钢琴是她的生命,曾经。 

  但是当她发现自己的音乐被当成敛财工具时,跳跃的音符已在指尖死去,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低鸣声,弹琴不再是最快乐的事。 

  现在的她进入音乐休眠期,简单的弹奏些需要注入情感的小品,或是帮三楼的常弄欢及梅花居的沈恋梅谱些流行乐,名家的作品已由她的钢琴上剔除。 

  不是她不想弹,而是一想到那丑陋的一面,她的手指就会不由自主的僵直,按下的琴键发不出流畅的音乐声。 

  “是谁在造谣生事,未经求证任意散播不堪的流言?”简直是黄蜂口,毒不可言。 

  方静湖轻按他的手要他别激动。“公道自在人心,何必动怒。” 

  “我知道生气于事无补,可是这样伤害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未免过份,她还有大半个人生要过。”不该由她承受大人的过失。 

  她笑意可人的轻碰他的唇。“这就是人生,不是吗?她总要学着长大。” 

  人的一生不一定顺顺畅畅,有风有雨才生动,不然未免太过于枯燥。 

  如她二十岁以前的日子。 

  “你喔!为什么那么容易原谅别人的过错。”他宠溺又莫可奈何的一抚她柔细发丝。 

  “这世界上没有圣人,原谅别人也等于原谅自己,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犯错呢?”她错在对音乐太执着,忘了不是绕着她运行。 

  原谅别人也等于原谅自己? 

  愕然怔住的魏天扬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反刍的体会背后的含意,他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困太久了,遗忘原谅是多么简单的事。 

  但做错事的人是他,别人肯毫无芥蒂的原谅他,并展开释放的胸怀予以欢迎? 

  他不知道该不该放开心中的罪恶感,她的一席话敲开他灰色心房的大门,微露的光亮注入一股生命,滋生的希望如雨后春草迅速蔓延。 

  “就是说嘛!犯了错也可以改,某些人偏偏耿耿于怀记在心里,自以为是大圣人要万人朝拜。”哈!瞪吧!他早就量好安全距离以防 

  “暴徒”偷袭。 

  “你的朋友?”若有所思的方静湖表现出疏离的意味,她不喜欢油腔滑调的陌生人。 

  摧之,折之,焚烧之。 

  “别理他,你先回学校等我,待会我下了工再去接你。”魏天扬对她是语气低柔。 

  可是眼中的戾气却是射向三尺以外的“朋友”。 

  他太多话了。 

  田中毅连忙道:“哎!你千万别走得太急,我请你喝杯咖啡。”别丢下他呀!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背脊发麻,聪明如他不会留下来找死,光看那两道冻死人的剑光,他不死也剩半条命。 

  朋友难为,朋友难为,他就是改不了鸡婆的毛病,总要插上一手才显得秉性纯良,不肯让住在牛角尖的老童党继续窝着孵石头。 

  能孵出个东西才有鬼。 

  “她不喝咖啡。”你最好别给我打歪主意。魏天扬用严厉的眼神警告田中毅。 

  他不能自保吗?真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死就太不值得了。“那喝喝下午茶吧!有间港式饮茶的点心挺不错的。” 

  先套套交情好预留后路,难保他日后不会做出出卖朋友的事。 

  人无一万,只怕万一。 

  凡事多做准备没错,广结善缘能保万年身,谁能预料未来的事呢?多一分防备多一份保障,核子弹爆炸才不致受波及。 

  冷然一笑的魏天扬将头上的工程帽摘下一扔。“下午茶我去喝,你来监工。” 

  “嗄!怎么是我?”他是建筑师吶! 

  “反正你不务正业很久了,由基础打起算是你讨了便宜,好好做。”他重重的拍了他肩头一下。 

  左肩下垂,欲哭无泪的田中毅怀抱着黄色工程帽暗叫声痛,龇牙咧嘴地不敢搬出身份压人。“你,好,走。” 

  “谢谢。” 

  魏天扬当真搂着令人称羡的女朋友走出工地,无视身上的脏污和她洁净的衣裳是何等突兀,手一摇当是道过再见,不在乎留下的工作由谁承接。 

  谁的舌头最长就让他物有所用,指挥工地的进度不需要气力,只要一张嘴。 

  “田建筑师,这钢条要裁几公分?” 

  “田建筑师,你看砂石的份量够吗?” 

  “田建筑师,水泥好象不够了,要不要再叫人送?” 

  “田建筑师,混凝车要加收工钱,最近石油涨价了。” 

  “田建筑师……” 

  “停——” 

  天呀!他要不要回学校重修,他哪知道钢条几公分才符合标准,快把工地建图拿来,等他瞧上一瞧再说。 

  “啊!那个建筑输,你踩到狗屎了。” 

  脸色瞬间发青,三条黑线在台湾狗语下飞快的升上田中毅额首,他不敢相信的低下头,嘴角严重的扭曲成不规则状,外带抽搐。 

  这…… 

  这是他助人的报酬吗? 

  “天杀的魏天扬,谁叫你放狗进来——” 

  他的怒吼声传到白云之上,一只贪睡的小白兔吓得差点掉下来。 

  眼睛一揉俯视乌烟瘴气的台北市,发红的双眼只看见一群仰天大笑的工人正搭着肩,安慰一个穿西装、直跺脚的男人。 

  唉!日子太平静了,真有点无聊。 

  还是来睡个兔子觉,补补眠,晚上得帮嫦娥娘娘捣药呢! 

  风过也。 

  正清凉。 

  第五章

  或许是某只兔子的兔嘴太灵验了,嫌日子太平静无事可做,麻烦终于找上门了。 

  无视他人异样的眼光,看来一身穷酸,满脸沧桑的魏天扬当真带着素净恬美的女朋友上茶坊,一开口点的便是最昂贵的法国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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