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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少福晋如此客气,鄂图姥姥笑不拢嘴。「说什么指不指教,不过是干了大半辈子的粗活儿,真是不好意思……」

  馥容微笑。

  「对了,」鄂图姥姥想起来。「那个梅子腌菜——」

  「那个要先用盐汁腌几个时辰,再用溪水浸泡,最后还要经过煮糖、冰镇的过程,所以现在还不能动它。」

  「噢,原来这么麻烦。」鄂图姥姥点头如捣蒜。

  「姥姥,刚才我在锅里新熬的牛骨汤,就麻烦您帮忙看火了。」馥容说。

  「好,没问题!」鄂图姥姥一口答应。

  馥容这才端起了食盘,含笑离开厨房。

  馥容端着面碗来到书房前,听见房内交谈的声音。

  「早上看到那批老蔘务必收妥,这趟你再回东北,记得留心观察——」

  兆臣的话说到一半,因为馥容已经站在门口。

  「你先离开,记得从后院走。」兆臣淡淡地对来人道。

  「是。」来人对馥容点头,然后低头匆匆离开。

  兆臣看到他的新娘,然后低头看到面。「这个是?」

  「是给您的。」她走进书房,将碗放在他的书桌上。

  「叫丫头端来就好,何必亲手送过来?」他问,闻到面的香味。

  他们像不熟识的朋友般,彼此说着客套话。馥容心想,讽刺的是,他们是在新婚夜仅见一面便匆匆道别的「夫妻」。

  「您用过午膳了吗?」她礼貌地问丈夫。

  「尚未用膳。」兆臣拿起汤匙,尝了一口汤汁。「汤头的味道不太一样,也不若以往油腻,这是鄂图姥姥做的?」

  「汤是姥姥熬的,其它是我做的。」

  他略显惊讶。

  堂堂翰林千金,洗手做羹汤,略出乎他料想之外。

  他凝视她,若有所思。「除了送面来,妳有话对我说?」

  「请您先把面吃完,有话等一下再说。」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玩味。「也好。」

  馥容等到他吃完面后放下筷子,才开口对他说:「请您过来这边坐一下。」

  兆臣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茶几旁坐下。

  他表情淡定,似已猜到她想说什么。

  馥容的表情很严肃。「请问,臣妾昨夜犯错了吗?」

  「犯错?」他沉思,然后摇头。「没有。」

  「那么,臣妾是否做了什么事,让您不高兴了?」

  「也没有。」

  「那么您——」

  「妳想问我,昨夜为何没有回新房,是吗?」

  她直视他片刻。「是。」然后直率地回答。

  他咧嘴。「对自己的丈夫说话,不必用『您』字。」

  馥容默不作声。

  「没听清楚?」

  「听清楚了。」

  「那么,为什么不说话?」

  「臣妾是初嫁入王府的新妇,也许贝勒爷是一番好意,但臣妾不愿落人口实。」她虽面无表情,但语调轻快、口齿清晰,直视他的那双明亮眼眸清滢澄澈,令他一时间有点迷惑。

  「我直接说清楚好了,」兆臣瞇起眼。「事实上,我不喜欢太过于呆板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似乎太过于做作而且虚伪,既然往后我们必须相处一辈子,就照我说的话做。」他直接下结论,明快又简洁。

  做作?虚伪?

  她不说话,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他半晌。

  「有话想说?」他直视她。

  第3章(2)

  「贝勒爷还未回答,昨夜您为何不回新房?」馥容当然明白,这样「质问」自己的夫君是执拗的,何况她只是一名刚过门的新妇,她应该等待,应该沉默,让丈夫自己提起,但倘若如此,这便不是她。

  然而,馥容可以轻易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不以为然。

  「如果妳需要解释,那么我只能告诉妳,昨夜因为突如其来的公务,所以不能回房。」他别开眼,不再直视她的眼睛。

  「做为一名妻子,只要得到丈夫的解释,第一次,我一定会相信。」馥容从容优雅地回答,虽然他的「解释」非常草率,极可能只是推托之词,但自尊要求她必须维持风度还有骄傲。

  他挑眉,回眸看她。

  「可能贝勒爷『一时忘记』,自己已经娶妻,」抬起下颚,馥容用一种不冷不热、慢条斯理的声调,对自己的丈夫说:「往后,夜里如果贝勒爷因『公务』缠身,不能回房歇息,那么也请你嘱咐下属,通报你的妻子一声,以免臣妾错怪了贝勒爷,以为你是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有所不满,所以才不愿意回房。」

  他瞪着她,彷佛她脸上有无字天书,他必须用心研读。

  馥容回视他,没有避开他犀利的目光。

  「妳在怪我?」半晌,他淡声问。

  「臣妾只是在说明自己的担心。」她答,从容不迫。

  兆臣瞇眼看她。「好,」他撇嘴,脸色深沉。「那么,现在妳已经『说明』过,还有其它话要说?」

  馥容回视他片刻,忽然抿嘴一笑。「难为贝勒爷,新婚夜尚须忧心国事,虽然臣妾也曾听闻常言道:『家事、国事、天下事。』,然臣妾只是一名庸俗的小女子,只知道家事胜于国事,实在让夫君见笑了!恳请夫君莫怪,往后臣妾倘若还有不足之处,也请夫君包容,原谅鸡肠小肚、见识短浅的小女子。」

  兆臣瞇起眼,瞪着他新婚妻子冷淡的笑脸——

  她在跟他宣战!

  「贤妻言重了,」咧嘴一笑,兆臣沉声回道:「今夜为夫必定早早回房,履行丈夫应尽的义务,不会再让贤妻独守空闺。」

  馥容脸色微变。

  他的嘲弄非常明显,当然,这一切是因为她的挑战开始。

  所以,她能「示弱」吗?

  当然不能。

  「多谢夫君体谅。」馥容微微欠身,表现出良好的家教与周到的礼仪。「打扰夫君公务,臣妾甚为过意不去,还望夫君海涵,不见怪臣妾。」临走之前,她甚至对他点头颔首,笑容可掬。

  「哪里,贤妻多虑了,我岂会因小事怪责于妳?」他笑脸相迎,不愠不火。

  房门关上,兆臣的笑容消失。

  好一个端庄得体、落落大方的「贤妻」啊!

  沉眼瞪着房门,他瞇起眼,若有所思。

  一路上,馥容像旋风一样赶回到房内。

  守在书房外的禀贞,随主子回房后,赶紧端来一碗热茶。馥容在屋内坐下,禀贞见主子静坐不发一语,也不敢打扰。

  「刚才在书房外,妳听见我俩对话了吗?」馥容忽然开口问禀贞。

  禀贞愣了片刻,然后点头。「是。」

  「贝勒爷说,今夜会进新房,妳也听见了?」

  「是,奴婢听见了。」

  馥容忽然抬头凝望禀贞,脸上带笑。「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妳费心张罗,为贝勒爷准备软榻,以备今夜使用,不过,在我吩咐之前,不得先送进房内。」

  听见小姐如此吩咐,禀贞瞪着她的主子,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一脸地不明所以。

  「刚才我的吩咐,妳都听清楚了吗?」见禀贞如此表情,馥容见怪不怪,悠悠地再问一遍。

  「可、可是,屋里明明有暖炕,贝勒爷怎么能睡软榻呢?」禀贞实在不明白。

  「贝勒爷当然该睡软榻。」馥容从容道:「因为我病了,所以得委屈贝勒爷睡软榻了。」

  「您生病了?小姐,您哪儿病了?要不要奴婢唤总管请来大夫?」这会儿禀贞更紧张了。

  馥容没答话,只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吩咐禀贞:「晚膳过后为我在屋内烧起两盆暖炉,至于大夫,就不必请了。」馥容微笑嘱咐。

  暖炉?禀贞眼睛瞪得更大。

  禀贞实在想不透,她的小姐脑子里想什么?这会儿得的又是什么病了!

  礼亲王保胜,在爱子大婚的第二日午后,才终于见到兆臣。

  「你来了!」保胜见到儿子,立即从书桌后走出来。「新婚第二日,早上怎么不见新郎跟新娘一道给长辈敬茶?」保胜有些责怪的意味。

  「蔘场来了人,有要事相商。」兆臣答。

  保胜一愣。「是什么人?」

  「桑达海。」

  「桑达海?他什么时候到了蔘场?」保胜略感惊讶。

  「两个月前桑达海随儿臣一块到东北蔘场,过后儿臣独自返京,仍留下桑达海在蔘场。」他指是婚前到蔘场之事。

  「怎么?桑达海是你的侍从,为什么把他留下?」保胜问。

  兆臣顿了顿,未答反问:「儿臣有一事请教阿玛,对于朝鲜人近期屡屡越境窃采老蔘之事,阿玛有何看法?」

  保胜想了一想。「关于这件事,两日前安贝子返京时已经跟我报告过,他说已在边境做出防范,保证这类事件必定会减少。」

  「那么,过去窃案发生时,是否曾经逮捕到人犯?」

  「好像逮捕了几个人。」保胜接下道:「对了,这件事皇上必定会追问,我看还是让安贝子先跟你说明好了。」

  「据儿臣所知,安贝子今日一早,已经进宫面禀皇上。」

  「今早就进宫?」保胜有些意外。「他事先怎么没跟我说一声?!」他皱着眉道。

  「恐怕是不敢担罪,所以先进宫禀报。」兆臣淡道。

  「嗯,」保胜点头。「看来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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