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觉得好多了,心中悄悄升起一股希望的情绪,像煮沸的开水不停的鼓噪、向上冒涌,一路涌上了他的喉咙,由不得他再以缄默传递着对她的情意,不能让两人之间的一切再暧昧下去。毕竟他只是个成日闷在数字堆里锱铢必较的会计师,讲求的是以事实说话;不是创作家,不具备那种无须言传便能意会,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特异功能。
所以他必须让她知道!他必须说出来,让她清清楚楚的知道!
「我们当然有必须『好谈』的事。」他笑了下,但很快收敛,非常诚恳的看着她道:「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正式的跟你说:奉姎,我喜欢你。」
「你——」他说了!他真的说了!天……
「奉姎,我想追求你。」他又道。
「你、你……别说了!」她很气弱的低吼。求天没有用,那只好祈求地上突然裂出个洞让她躲下去,所以她低头,死命低头,她在找洞!
「请你试着接受我的追求,好吗?」
「李从谨!不要再说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好叫他闭嘴。
「这是必须要说的。因为我要对自己诚实、对你坦承。我说的,都是我心中最渴望的。」李从谨轻轻伸手盖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发现她的手微微抖着,有些瑟缩,不禁苦笑道:「不要害怕,奉姎,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这并不是世界末日,请不要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
「我、我才没有害怕!我也不惊恐!我只是在惊讶——惊讶你怎么可以把这、这、这种话说得这么轻易!喜欢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喜欢,这根本是太轻率了!」她瞪他一眼,又别开。
「不,喜欢一个人并不容易。至少,我活了快二十九年,从来没有像喜欢你这样的喜欢上别人,还陷入得这么快。我甚至还不了解你,就喜欢上你,这对我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但这并不是轻率。」李从谨轻轻将她手掌握起,以两只手掌包容,发现她手指很僵、肌肉紧绷,但并没有抗拒他的接近,于是握得更加坚定,像是今生都不再放开。然后接着道:
「以前,我以为所谓的感情,是长期相处下来,自然而然的熟悉了,欣赏她的优点,所以交往;了解她所有缺点,确定能包容,觉得那缺点对于两人共同生活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之后,就会考虑结婚的可能。到这个阶段,会接着评估彼此的价值观、金钱观、子女教育观等等的有没有分歧得太严重,若没有,这一生,大概就这么定下来了。」说完笑了笑,道:「很世俗对吧?跟全天下那些把生活过得庸庸碌碌的人相同,说是谈感情,还不如说是很现实的选择结婚对象。法律上把另一半称作『配偶』,解释起来,不就是合适的相处对象吗?而这,似乎与爱情无关。我以为我这一生也会这样过完。你知道,我这人很平凡,也很无趣,我甚至说不出自己有什么特长或兴趣。我也没有其他男人那样的雄心壮志,满脑子幻想着创造辉煌的事业王国、将世界踩在脚底下的白日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安份份踏踏实实的将每一天该做的事给做完做好。」
奉姎觉得心口麻麻的,不知道是因为生平第一次被告白的关系,还是右手被包握住的关系,还是因为这个以非常虔诚的姿态握住她手的男人,正浓浓密密的向她传达着情意。那情意丝丝缠缠向她心口包围,环绕成茧,当她猛然惊觉时,已然困宥其中,无处可逃……
其实,不是不能逃开的。她当然可以恶狠狠的拒绝,将眼下的一切打碎,那么所有的紧张、尴尬、不自在之类的情绪,都会立即化为飞烟消失不见。
但,她没有办法这样做。是不敢,也不能。因为他的表情是那样慎重,显得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拒绝,似乎也肯定会被拒绝,甚至是被奚落,已经做好被伤害的准备,却又希望所有最糟的结果不会真的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解读出他的心思,而她的心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冷硬。她无法狠心伤害把一颗心捧到她面前,由着她接受或着摔碎的李从谨,她虽然习惯拒绝,却从不轻践别人的真心。
「奉姎,我虽然很平凡,可是却没有我想像中的安于平凡。因为,现在,我想追求你,想要爱情。我开始介意起身分证上的配偶栏的名字如果不是写下『奉姎』两个字,那该怎么办?再也不会有其他名字了。如果不是你,那它只能空白——就像我今后如果没有你的人生。」
「李从谨……」她希望他不要说了,不要挟着这么浓重的情意说出她无法负荷的言语,她不要再听到,希望他住口。但是……却像得了失语症似的,除了叫出他的名字外,其它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感情太浓,讲的话太甜,冒汗的手心召示着对她可能拒绝的不安。就这样,义无反顾的把他全副的心思都呈现在她眼前,让她眼花撩乱、胸口紧缩,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她是个对情感的施与受都缺乏认知的孤儿,对于陌生的爱情更是彻底的菜鸟一只,她怎么承受得住这突然朝她迎面狂袭冲击而来的情意引
而他,对于还没有开始的未来,为什么竞能在这个时候承诺?一副信誓旦旦、永永远远的样子?
「你还不了解我,我们还没开始,你怎么就可以想到婚姻,就把我想进你未来的人生里……」她终于能很困难的发出声音时,以为说出来的会是婉拒,可却是质问,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我们还没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只是喜欢你、看着你、想着你,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未来,对未来产生了无数美好的想像。怎么会这样呢?奉姎,你告诉我。」他微微偏着头,眼中有着笑意,问她。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从事刻板职业的李从谨吗?那个应该古板无趣的男人,怎么说得出这样、这样……这样肉麻的话?
「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你很快也能领略到这种美好的感觉的。」他将她的手掌拉到唇边轻轻吻着。声音因为蓄满了情意的重量,所以声线被压得好低沉,他说道:
「让我们恋爱吧!奉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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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妈休完长假,终于回到工作岗位,奉姎自然交出掌勺大权,专心当她的管家。只要每天晚上跟赵大妈讨论出隔日的菜单,并对烹煮方法加以指点之后,厨房就没她的事了。本来她应该可以过回悠闲的管家生活的,毕竟她手下统领三个员工,整个宅子打理起来完全不困难。
虽然工作量看似少了,但想要过着轻松的生活则只能是个幻想。
光是家里多了李从谨的两个妹妹,就轻易将之前大夥好不容易才磨合出的相处之道——彼此乱中有序、相安无事的生活型态给打破,让这个宅子再度混乱了起来。
别说曹敏敏又躲回房间没事就哭,不肯出来和大家共进餐:那个好不容易从情伤阴影爬出来的邱小姐,被别人的哭声一带动,又忍不住感伤起来,没事也要对着菜圃流两滴泪,找些残花败叶来葬一下什么的。至于高家姊妹……不用说,当然只能是那么一回事——吵、闹、乱。
再有,那个李从谨的事业合夥人唐可恩小姐,居然也住了进来。这位小姐长期在深圳工作,已经在那边置了房产,每次回台湾这边,会回父母家住。而这次,她为了方便跟李从谨讨论工作上的事,又嫌老家离市区实在太远,有时工作得太晚回家不方便,于是跟李从谨说了一声,便三天两头的来这里住个一晚两晚。
反正李从谨这宅子就是房间多,也习惯了当收容所。他对于亲友的请求向来不轻易拒绝,这也是他当初将这块地盖成民宿规模的原因吧;不是特别热情好客,只是习惯多给人准备一点方便。反正他个人没有什么需求,他有的、用不到的,就任人取用无所谓。
当然,以上的吵闹、热闹、鸡飞狗跳情况,身为李宅的员工们,一度感到非常困扰;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心中纠结不已,想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工作环境却又舍不得这份待遇颇优的高薪,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在奉姎这个大管家的分析开导之下,大家情绪都还能维持着相对平和的状态,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努力。每天尽心尽力打理好这个家、照顾两名成长中的儿童、煮饭给那些要求多多的挑剔女人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