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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子?她又是一怔。

  “你道他做这副棋子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那个新婚媳妇!”太后怒吼道:“他媳妇说,古玉的声音好听,若做成棋子,对弈之时肯定赏心悦耳,他就答应了。这是不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原来如此……呵,文敏公主果然幸福,淡淡一句话,就可以闹得母子反目。

  乔溪澈忽然觉得羡慕,从小到大,都没像此刻这样,不只羡慕,而且嫉妒。

  “溪澈,哀家什么也不说了,那玉盘也算是你父亲的心血,你舍得吗?“太后问道。

  “奴婢舍不舍得,有什么关系?“她不禁涩笑。

  呵,她,如此渺小、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哪里有本事插手皇帝家事?

  “你只管说便是!我这皇儿,谁的话也不听,但你说的或许管用。来,告诉他,说你不舍得。”太后强迫道。

  她说的会管用?乔溪澈僵住,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抬眸看向万俟侯,发现他的目光也在这微妙之际与她相触,但只一下,便移了开去,谑笑浮上俊颜,他的嘴唇似有讽意。

  “母后,谁说她的话我就会听?“他狠绝地道:“一个小小奴婢,她凭什么?“小小奴婢?

  呵,五年来,他第一次用这样贬低的词语来形容她。一直以为,她就像是他的影子、他的亲人……“母后,不妨告诉你,现在文敏才是我的一切。文敏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要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那玉盘,你愿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万俟侯冷冷强调,俊颜倏然一沉,让人不寒而粟。

  太后愣住了,乔溪澈也愣住了。

  这样陌生的万俟侯,她从没见过……或许从今以后,他会一直这样陌生下去。他,不再是她如影追随的男子。

  为了取悦文敏公主,就连亲娘的感受他都可以不理会了,更何况是她呢?

  乔溪澈从小习画,却从未像此刻这样,手里画笔不停颤抖。

  画中,那对赤裸胴体的交织纠缠,她每看一眼,心尖就像有毛毛虫爬过似的,坐立难安。

  每一次,将画中肌肤抹上绯色,她的脸上,亦同样绯红。

  所幸今日,这折磨人的工程就要完结了,终于,她可以不再被羞怯煎熬。然而,却像中了奇幻的毒一般,合上画册,她脑中就浮现出那惹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幕,挥之不去。

  原来,男欢女爱是这样的……从前她对此没有半分了解,看过一些描写情史的闲书,文字的怞象无法给她具体的观感,直到今时今日,她终于懂了。

  她思绪翩然,将画中男子转换成万俟侯的模样,一想到他与文敏公主就像画中人似的夜夜狂欢,就有遏制不住的酸涩在她的胃里翻滚。

  “乔姐姐,圣上催你快把画册送给国后,今天,是国后的生日。”有宫人来传。

  呵,对了,今天,是文敏公主的生日。

  她日夜沉溺在作画之中,居然差点忘了。所幸,还有数笔就能完成,没耽误人家新婚夫妻的闺房之乐。

  如脸上浮现涩笑,绘下最后一撇,将画册迎风吹干墨迹,合上,叠好,前往凤熙宫。

  本来,她应该用金盘盛装,以示国君大礼的尊贵,然而毕竟这是闺房私物,不便满世界招摇,只得将画册藏入袖中,打算向国后请了安后,再俏俏呈给对方。

  来到凤熙宫,果然四周已经摆满朝中诸吏、各国使节贡献的贺礼,大殿俨然变成库房般拥挤。

  宫人引着她往陈文敏寝阁中走,然而此间却十分寂静,只见热闹的贺礼,而不见熙攘的道贺之人。

  更为奇怪的是,陈文敏并没有盛装打扮,只穿着家常素衣,长发披散,一副无精打采的病容。

  “给国后请安一一”乔溪澈跪拜道。

  “乔姑娘来了。”她懒懒回应。‘圣上有什么话要传给本宫的吗?““圣上请国后酉时三刻到东阳殿一聚。今日国后生诞之喜,圣上特备歌舞宴饮,为国后庆生。”乔溪澈答道。

  “难为圣上一番美意,臣妾恐怕要事负了。”陈文敏忽然叹道。

  “怎么……”乔溪澈一怔。

  “本宫身子不适,方才饮了汤药,昏昏沉沉的,只是渴睡。”她按住额头,略微声吟。

  “快请太医来瞧瞧。”乔溪澈不禁着急。

  “瞧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感染风寒。”

  “奴婢这就请圣上过来探望国后。”

  “不不不……”陈文敏似有些紧张,撑起身子表示,“虽是风寒小症,却有传染的可能,圣上来此,反倒不便。乔姑娘请转告圣上,以龙体为重,臣妾好转之后,立刻前往东阳殿赔罪,望他勿念。”

  难怪这宫中如此冷清,不见道贺之人,原来国后抱恙在身,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想清休。

  对方既然不舒服,她也不便在此久留。寒喧了两句,乔溪澈便转身告退。

  凤熙宫她熟门熟路,婢女并不远送,任她独自穿过游廊而回。

  她行了片刻,总感到似有什么要事还没完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至即将踏出宫门的刹那,她无意中碰触衣袖,才“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画册!

  她怎么把这重要任务给忘了?是存心忘记的吗?难道是她无意识的妒意在作祟?

  乔溪澈进退维谷,不知该不该返回……将这样刺激的画册交给卧病之人是否合适?

  她怔了一怔,最后还是决定完成任务,转身往寝阁走回去。这画册在她手中,仿佛千斤负担,早点送出去,她也早一点送出心中蚤乱,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步子急而轻,回到游廊尽头、寝阁之外,只见四周静俏俏的,方才值守的宫女不知哪儿去了。

  国后睡下了?

  她想请人通传,可是好半晌仍不见半个人踪影,不敢贸然闯人,又不想就此离开,只得静静伫立在窗下,等待值守的宫女返回。

  “唔……”

  忽然,她听见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屋里传出,似乎是陈文敏的叹息。

  这叹息十分奇怪,不像是病痛的声吟,反而有种销魂的惬意,在这午后的阳光里,格外晒懒。

  随后,又扬起一阵男子的轻笑声,与陈文敏的抒叹交织在一起,形成难以言喻的暖昧感。

  乔溪澈僵住,心里有种异样的好奇油然而生,让她如石像般驻足不动,静静聆听屋内动静。

  “长欢,你不生气了吧?“只听陈文敏柔声道。

  “幸亏你刚才没有答应去见他,杏则我就再不理你。”屋中男子似颇欣慰地回答。

  “我宁可装病,也不去见他,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她又道。

  “每年生日,你都是跟我过的,今年也不能例外!”男子蛮横地道:“为了你,我牺牲男子尊严,不惜假扮宫女,你也该为我有所付出。”

  “我这样,难道不叫做付出?“陈文敏的声音淡下去,随即一阵沉默,唯有隐隐喘息在静谧中延续。

  乔溪澈呆立,好半晌,做了一个她生平都没尝试过的举动一一将指尖轻轻戳破窗上糊的纱纸,往屋内窥视。

  只一眼,就让她万般愕然。

  虽然,经过方才那番对话,她早该料到屋里的情景,可一看之下,仍旧让她脸红心跳。

  春宫图……不,屋内的状况比春宫图更火热撩人,心驰魄散……

  玉色的棋子落在盘中,烛光下,流露莹润光泽。

  万俟侯盯着棋盘,似在思考相局,又似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飘往何处。

  乔溪澈轻轻掀帘步入屋中,伫立在他身边。五年来,她是唯一不必通传就可以直达他寝宫深处的人,因为他的寝宫就是她的住处。

  她与他之间,有时候不像君王与奴婢,倒像是灯下成双的人与影,毋需说话,便有默契在空气中流动。

  “国后呢?“他看也不看,便知是她来了,启唇问道。

  “国后……病了。”她并不想替陈文敏撒谎,但想了想还是没选择说真话,只因为怕他难过。

  “移驾凤熙宫。”他立刻起身,手中棋子掷入钵中。

  “不……”她连忙拦住他,“国后染上风寒,怕传染圣上”

  “朕不怕。”他瞧了她一眼。

  “国后已经睡下了,圣上还是让她静养为好……”垂下眉,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心虚。

  “溪澈,你今天好奇怪啊,”万俟侯凝视她的目光没有收回,“脸颊一阵白一阵红的,哪里不舒服吗?““有吗?“她轻抚自己的面庞,极力掩饰,“圣上看错了吧……”

  “你知道朕现在在想什么?“他忽然邪魅一笑。

  “什么?”

  “朕会觉得你是故意不让我去见国后。”一语击中要害。

  “圣上……冤枉啊……”她不由得一惊。

  “你今天说话吞吞吐吐,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朕?”他缓缓打量着她,“难道是国后有事?”

  “没……真的没有……”她结结巴巴,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招架了。

  “那好,朕这就去见国后。”他衣袖一甩,抬脚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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