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靳优雅的品着茶,望着不远处。“腿功不够,太虚,手腕力道虽大,却用得不够精确。”
随口几句制点,白玄漓只冷冷睨了他一眼,又继续研究剑谱上的招式。
而这边,白玄聿也同样拿起茶杯,优雅轻啜,完全看不出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岁孩童,俊俏小脸上层露的沉稳与睿智,绝非一般人能表现得出来的。
皇甫靳收回视线,笑意盈盈的打量对面的小孩。“听说你天生聪明,过目不忘,被称为神童降世,怎么样,将来有没有想过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
白玄聿轻笑。“公子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七岁孩童,国家大事,还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
对方挑了挑眉,随即淡淡笑开,“是啊,我倒是忘记你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这朝堂之事,岂容你能看透。”
啜了口茶,他偷偷打量他的表情,只见白玄聿虽面带笑意,但眉头不免皱了一下,显然并不乐意被人轻易看扁。
皇甫靳心头暗笑,继续道:“前阵子听闻朝廷要向百姓增加税收,以充国库,如今瀛国繁荣富强,百姓富庶,多增些税收也是好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只见对面小家伙冷哼一声。“公子出身大富之家,多上缴些银子,倒是不会影响你奢华的生活,但您有没有想过,您那一句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将会增加多少百姓的负担?虽说瀛国富庶,但仍有不少地方的百姓收入甚少,增加税收,自然会造成他们生活窘迫,若朝廷真想让百姓安居乐业,生活顺遂,就不要轻易增加百姓的经济负担。”
说着,他轻扬两下扇子。“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千百年来,哪朝帝王不是因为自私而灭亡?若真想做一代明君,就该体恤民心。”
一番话时而犀利,时而柔和,真不像一个七岁孩子会说的话。
“哦?你这样公然挑衅朝廷,就不怕当今皇上听了这番话会治你的罪?”
白玄聿挑了细眉。“天高皇帝远,我说了些什么,皇帝怎么会知道。”说着,斜眼睨着皇甫靳。“莫非黄公子想枉做小人,去朝廷告我的状,然后让皇上治我的罪?”
“哈哈哈……”皇甫靳抑制不住朗声大笑,伸出手用力捏了捏他漂亮的小脸蛋。“你这不肯吃半点亏的小东西!刚刚你的那番见解,我记下了。”
此刻,白玄聿才惊觉自己又上他的当。
他一脸懊悔的狠瞪着皇甫靳,怨恨他每次都可以轻易引自己上钩。
皇甫靳还想继续调侃,可眼角一瞥,正在练剑的白玄漓跳上树枝,脚步一空,摔下树。
刹那间,他飞也似的跃向前,一把接住小家伙,只听到喀啦的声音,双手痛得要死,但他死命忍着,一心只想到别让白玄漓受伤。
小家伙似乎也受到不小惊吓,仰躺在他的臂弯里,一双晶莹大眼死死盯着他。
“玄漓……”那边正端着药碗,打算给皇甫靳进行药补的夜楚袖,亲眼看到刚刚那一幕,而那一声断裂的声音,也没逃过她的耳朵。
她急忙上前接下白玄漓,上下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白玄漓从未出过糗,突然被人这样关注,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娘,我没事,只不过刚刚练功的时候有些失神。”他小声道歉。
夜楚袖安抚了儿子一阵,才抬头。“刚刚……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皇甫靳皱着眉,勉强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见两个小家伙聚在一起问长问短,他忍不住将嘴凑到她耳边。“只不过我的手臂,好像真的断掉了。”
那一瞬间,他成功的在她眼里捕捉到一抹心疼的神色。
第6章(2)
自从那日皇甫靳救了白玄漓之后,黄府用膳时经常上演——
双臂暂时不能动的皇甫靳,可怜兮兮的坐在餐桌前,用一种近乎无辜的眼神看着怒瞪着自己的两个小家伙。
而夹在中间的夜楚袖则皱着眉头,端着饭碗,像伺候孩子似的伺候着那个生活暂时不能自理的男人。
他乖巧的张嘴,毫不客气的接过她递上的美味食物,并且吃得津津有味。“好渴,我还要喝水……”又是那种无辜的表情。
夜楚袖怔了怔,拿过下人倒好的温水,轻轻递到他面前,温柔的喂他喝下。
皇甫靳心满意足的继续装病残,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伺候。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小家伙,一个冷着眼,无声吃着碗中的饭菜,一个皱着眉,表情全是不满。
“娘,你的医术什么时候退步了?都已经快十天了,他的手臂怎么还没接好?”
白玄聿咬牙切齿的瞪着皇甫靳。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整天装柔弱,博取他娘的同情,还气死人不偿命的在他们小孩子面前上演亲热画面。
哼!他娘心肠好,可不代表他也心肠好。
虽然这男人当初是为了救弟弟才断了手臂,但经过娘的治疗调养,想必他的手臂早就已经无碍,他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夜楚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自从那日皇甫靳为了就玄漓而伤了手臂,她的确是内疚了一下。
心底明明知道他在装柔弱,可看着他连筷子都拿不稳的样子,她忍不住心疼。原本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反正这府里上下佣仆成群,还怕没人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可是起初那几日,当她亲眼看着府里的丫头贴身伺候他,心底又泛起微微酸意。
皇甫靳嘴上没说什么,但脸色却不太好看,他由着丫头伺候,时不时那几个小丫头的脸上还泛起害羞的桃红色,偶尔还故意往他身上蹭,摆明想勾引他。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接过差事,找了个“既然我是大夫,那么一切就该由我‘照料’”为借口,从此肩负起伺候他的责任。
原本阴霾的俊脸,一下子豁然开朗,食欲增加不少,还十分听话的喝着她每天为他准备的药汤。
两人朝夕相处,虽然他从没说什么,但眼中浓浓的情意,却是她想躲也躲不掉的。
皇甫靳笑睨了白玄聿一眼。“若是你心疼你娘过度操劳,那么这个任务我不介意交给你来做,怎样?想不想学你娘的样子来伺候本公子?”
聪明的白玄聿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对方笑容迷人,语调亲切,可直觉告诉他里面八成有什么诡计。
而一边正努力扒饭的白玄漓意味深长的看了皇甫靳一眼,平日极少说话,并不代表他很笨。
自从上次被他救了之后,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所以时不时便偷偷打量皇甫靳,要是两人目光撞到一块,他便会装出若无其事的将目光调向别处。
皇甫靳也不揭穿他。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没事总在饭桌上吵来吵去。”夜楚袖将最后一口饭菜塞到他嘴巴里,口中半是警告,半是嗔怒,这样的气氛,倒像极了温馨的一家四口。
皇甫靳意味深长的扬笑,语气中带着宠溺。“听你的,我不和他吵便是。”
夜楚袖心头一荡,明知他当初提议住进这里,绝非单纯治病那么简单,她也做好了一切应对措施,可该死的!一旦被他深情款款的双眸凝视,她仍沦陷。
白玄聿敏锐的打量他们之间的神色,见自己的娘亲脸色一红,他暗自无奈,忍不住咳了咳,引起两人的注意。
“娘,天气有些凉了,你身子怕寒,又曾经被烧伤过,记得早晚要多添些衣裳,免得生病,你又极怕吃药,只会害我和玄漓担惊受怕。”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打探皇甫靳的反应,当他说到烧伤,成功的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抹阴郁。
“楚袖,你以前曾被烧伤过?”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玄聿果然聪明,知道每次提起那场无情大火,便会成功勾起她心头的伤感,也让她对皇甫靳的态度冷下几分。
“我娘曾经受坏人迫害,被大伙烧伤,若不是我外公事后把她放在寒冰里治疗,恐怕早因心火攻身而亡,后来虽然身子好了,但原本就怕寒的身子,更加禁不起一丝凉意。”自幼经历过的一切,白玄聿一直谨记心头。
听外公说过,他和弟弟能保住性命,全是娘不顾性命努力换来的。
“玄聿,不要乱说!”
“楚袖……”皇甫靳一把捉住她的手,激动的问:“你……真的被那场大火……”
“没事。”她冷冷的甩开他的收。“玄聿玄漓,时候不早了,快点去学堂上课。”
两个小家伙不再多言,吃完饭,起身离开,不理会皇甫靳一脸复杂的表情,走到门槛时,许久未吭声的白玄漓回头看了母亲一眼。
“娘,无论如何,那株神仙草我会为你找来的。”
毫无预兆的,皇甫靳蓦然消失了。
虽然对他的突然不见,夜楚袖想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可是,当他无声无息的就这样小时,也没通知她一声,心情自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