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长风在妻子的眼中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好丈夫;在下人口里是个会体贴仆婢的好主人;在原家庄的这群弟兄们的心里更是无可替代的恩师,只除了稍稍宠爱了点女儿之外,他实在令人钦佩。
因此原揭阳也知道,能令原长风这么郑重其事坐下来谈的,必定不会是小事。
他没猜错。
原长风看着养子,先缓和气氛的淡淡微笑,接着不疾不徐的道:“揭阳,据小三子的监视回报,新儿最近玩心收敛了许多,她似乎和耿少侠很合得来,你应该知道。”
“看得出来。”原揭阳必恭必敬的说。
“新儿对耿少侠的印象如何?可有好感?”原长风近一步问。
原揭阳喉咙一紧,答道:“孩儿近日忙着庄里和买卖布匹的事,没和新儿好好聊过,所以无从得知她的想法。”
原长风捋着两撇胡子笑了,“那可真鲜了,新儿一向黏你黏得像块牛皮糖似的,她会不找你?你们可有口头争吵?”
“没有。”
“那就是她转变了?”原长风居然为这件事颇为安慰的说,“总算她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了,过去她成天跟着你打转,说起来好笑,你娘还真怕新儿会为了不想离开你而不愿出嫁。”
“请爹放心,没有这种事。”原揭阳力持镇定,纵然他的感情世界中一直都只有新儿,但是新儿也永远只能是他的妹子,这点他相当明白,更不会逾越。
“你呢?也已经二十四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原长风话题一转,不经意的问起他来。
“没有。”原揭阳还是那两个字。
原长风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暮虹呢?爹看得出来暮虹相当欣赏你,咱们几次上飞天寨去,她的眼光都一直在你身上,你不会不知道吧!”
原揭阳没什么大反应的说:“孩儿和暮虹只是普通朋友,她跟新儿一样,像我的妹子。”
原长风连忙纠正,“差很多,新儿是你的妹子没错,但暮虹可就不一定了,她可以成为你的妻子,将来为我们原家传递香火。”
原揭阳心中一凛,莫非……“爹希望我娶暮虹?”
“爹不会勉强你。”原长风从容的一笑,“只不过汪寨主曾向我提过你和暮虹的婚事,你也知道暮虹是汪寨主惟一的女儿,他一直想为暮虹找个好归宿。”
“爹的意思是……”
原长风云淡风清的说:“我和你娘提过这件亲事,你娘也相当满意暮虹那乖巧秀气的孩子,你娘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特别中意哪家的姑娘,暮虹倒是个挺理想的人选,将来新儿总会出嫁的,暮虹若能嫁到咱们原家来,不但你多了个贤内助,还可以和你娘作伴。”
“孩儿知道了。”
跟在原长风身边十几年,原揭阳很明白原长风话里的真正含意,养父如果不很希望他娶汪暮虹,就不会特意拨时间来和他聊天。
“那么,找个时间,咱们上飞天寨提亲,你早点休息吧!”原长风满意的站了起来,“还有,你帮我多留意留意新儿那丫头,如果她和耿少侠相互中意,我们就可以开始着手安排新儿的婚事,到时候双喜临门,你娘可有得忙。”
原长风出去了,而原揭阳他是注定一夜难眠。
他很明白,想必养父是发现了新儿对自己的特别情愫,所以才会未雨绸缪的要为自己安排亲事。
他能够了解原长风的心态,如果是他,恐怕也不愿珍视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天涯逃犯的儿子,纵然原长风是抚养了他十多年没错,但仍不能忘却他身分卑贱的这个事实和印记。
原揭阳重喟一声,上回和筑新的误全都还没有解释清楚,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即将和汪暮虹订亲的消息,她不晓得又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但这是他所不能预料,也不能去想的。
第五章
这天可算是筑新的解放日,她异常的开心,因为那个姓耿的老师临时有事不能到原家庄来,所以她无条件得到一天玩乐的时间,还有什么比这事还痛快?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完全不需要顾虑她爹的臭脸,简直是再造天堂!
“小三子,你说我们接下来是到水洞去比赛游水好,还是到市集去赶热闹好?”
才刚由果园采了果子回来,筑新马上又兴致勃勃的问小三子。
“好小姐,你不累呀?”小三子已经浑身没力了,一早起来他就被筑新拉着东跑西跑,没一刻钟停下来,好不容易现在可以坐在凉亭里歇息,她却又立刻提议接下来的活动,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我当然不累。”筑新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小三子,狡黠的眨眨眼问:“难道你累啦?”
小三子惊跳起来。
“开玩笑,我也一点都不累!”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如果现在服输,那往后还不被她给欺负个够才怪。
“那好,我们就到市集去吧!趁着今天我爹不在,我们可以逛到黄昏再回庄来,正好可以赶上用晚膳的时间,你说好不好?”
他还能说不好吗?
“小姐……”说实在的,小三子真不想去,没有体力陪她磨是一回事,万一被庄主给知道了,他的小命就不保矣!
“又怎么了?”筑新对着他大摇其头,“莫非你要换装?别笑死人了,你又不是姑娘家,到市集去还换什么装呢!”
“小姐啊!”小三子无语问苍天了。
“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想怎么样嘛!”筑新一副“跟你耗定”的样子与他大眼瞪着小眼。
小三子再三犹豫后,终于愁眉苦脸的开口了,“小三子不敢怎么样,倒是小姐你要怎么样才对,现在赶到市集去再赶回来,恐怕庄主回来的时候就……啊!夫人!”
随着小三子最后那声惊喜交集与庆幸不已的欢呼,筑新也迅速的回过头去,哦!老天,不是臭小三子在使调虎离山之计,她真的看见她娘由丫鬟陪伴着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完了,走不了,都是你啦!”筑新狠狠的瞪了小三子一眼。
她一古脑的将过错全冠在小三子头上,对他刚才那番拖延战术十分埋怨;小三子则很快乐的耸耸肩,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他怎么知道夫人会来得那么巧,适时的解救了他呢?
这真是太好了,本以为在劫难逃,哪知救星转眼就来,他终于可以不必担心被庄主大审问了。
一阵淡雅清香飘来,司马如莲步轻移,已款款来到女儿身边。
“夫人好!”小三子精神饱满的问安。
这马屁精!筑新相当不齿的扫了小三子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看着她娘。
“娘。”很明显的,她这声问候就和小三子的天差地别,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
司马如对他们俩笑了笑,温温柔柔的开口了,“新儿,你又在为难小三子了,嗯?”
“我哪有!”
“夫人英明!”
这两句话在同一时间分别出自筑新和小三子口中,霎时司马如忍不住噗嗤一笑,筑新恨不得扑过去掐死小三子。
“好了,你们别斗了,小三子下去休息吧!新儿,跟娘去散散步。”
领到懿旨的小三子快乐的退下休息去也,独留懊恼万分的筑新,暗自诅咒着那可恶的小三子,最好让他睡觉被蚊虫咬到、吃饭被饭粒噎到、走路被自己的脚勾到、说话舌头被牙齿撞到
“新儿,你在发什么呆,陪娘走一走,唉,园里的杜鹃都快谢了吧!盛夏转眼就快到了。”
筑新被拉回了魂,她打起精神,跟上她娘的脚步。
“娘,您今天怎么没去布庄?”
司马如通常固定会在月初和月尾到原家自己的布庄,去挑些质料细致的布回来,给自己制新衣也好,为筑新裁衣裳也好,总之,每月到布庄去两次已是司马如多年来的习惯。
“说出来你可别笑娘哦!”司马如抿唇一笑道,“早上起床的时候有点咳嗽,你爹穷紧张,千交代、万交代要我别出门,真是拗不过你爹。”
筑新明媚的大眼霍地一亮,热心的说:“娘,爹好疼您啊!你们都老夫老妻了,爹还这么体贴您,真不容易。”
司马如笑得更温柔了,“你说得没错,娘很幸运,有你爹这么好的夫君,这辈子如此爱护着,娘从没后悔过当初嫁给你爹,虽然他那时只是个一无所有的江湖浪子。”她语气一转,又接续道:“新儿,你爹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纵然他有时候对你严厉了点,但那也全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对你爹怨在心里头呵!”
筑新飞快的摇了摇头,真诚的看着她娘。
“娘,女儿虽然常不懂事惹您和爹生气,但您和爹疼我,我心里明白,又怎么会埋怨爹呢?”
“你能这么想,娘就放心了。”
母女俩手挽着手来到园子里的雅致亭台坐下,司马如看着满园遍野的奇花珍草,有些正在盛开,有些才要凋落,她不由得感叹的道:“时间一年年的过去了,想当初,你出生时还是个没多少毛发的爱哭小娃儿呢!如今你和揭阳都顺利平安的长大成人,现在就等办完你们两兄妹的婚事,到时候我和你爹才算可以真正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