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法国罗浮宫
穿著便鞋便装,裴芯心优游自在的漫步在博大精深的罗浮宫里,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法国,也不是她第一次进入罗浮宫,但她的心情仍是高亢的,唯有离开台北,离开那个狭隘的社交圈,她才不会被一堆名门淑女该有的“模样”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没错!就是“名门淑女”这个人人称羡的词汇合她了无生趣,她像是在放大镜底下生存的细菌,总逃不过人们研究的好奇目光,也躲不掉被抽丝剥茧的窘状。
谁叫她的父亲是台湾排名前十大的有为企业家呢,上亿的丰厚资产令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做一个名门淑女,这是个既悲哀又无法扭转的宿命。
这或许就是她那么热爱旅行的原因吧!暂时的,让自己的心远扬,暂时的,不拘礼节,做一个不被注目的裴芯心,而不是那时时要被八卦媒体盯稍的裴家千金大小姐。
当然,她知道像她这样身材走样的小胖妹是不会有艳遇的,她早就对自己一直呈横向发展的身材极端没信
心,又怎么能期望会有帅哥来注意她呢?
“芯心啊,胖,是万恶之孽哪!”
芯心又无可避免的想起她母亲,嫌恶地挑著细细美美的眉毛对她说过的话。
胖真的是万恶之孽吗?或许是吧。
因为胖,她从高中起就交不到好朋友,唯—一个主动跟她做朋友的同班美女,也是为了要利用她的胖来衬托自己的美,因此当高中一毕业,没有利用价值就不与她联络了。
也因为胖,学校的男同学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那位她爱慕了三年的斯文学生会会长,更是连瞄都没瞄过她半眼,俊会长身边泛滥的莺莺燕燕,个个都比她美上两百倍,又怎么会注意到自卑的她呢?
到现在她都二十岁了,在这个世界上,会对她讲话的俊男大概就只有她父亲了,也难怪父母会对她失望透顶,一对俊男美女的独生女居然是名小胖妹,这是任谁都无法接受的打击吧。
其实她也不是生下来就胖,依稀记得,变胖是在十二岁那年,她父亲的生意愈做愈大,母亲忙著陪他到处应酬,家里总是只有佣人和她,因此她把乱吃当做发泄孤独的管道,把零食当做陪伴她度过寂寞时光的好朋友,如此年复一年,月复一月,便造就了今天的她。
等到她发胖了之后,父母就更不想理她了。
试想,哪家带出去的千金不是娇滴滴、如花似玉的纤细可人儿,就只有他们女儿肿得不堪入目,叫人望而生厌,久而久之,她从美少女变成胖少女,他们就更放弃她了,对她的疏忽也一日深过一日,只忙著飞到世界各地去谈生意。
芯心变胖之后,自卑加上自怜,又接连著大学联考失利两次,心情的沉闷加上无人闻问,垃圾食物更变成与她长相左右的好朋友。
而那对偶尔才会飞回台湾的父母,虽然对她与日俱增的体重非常不满意,但是除了严厉的批评之外,他们也没做什么努力,照旧忙于生意版图的扩展,毫不关心女儿的身心已经不健全。
即便如此,胖,仍是个事实,芯心也不想怨天尤人,反正她已经对自己的身材选择放弃,也已经无所谓了,身材是她自己吃出来的,怪谁都没用,现在除了她家附近公园里,她经常去喂食的那些流浪猫狗之外,大概没有人会真正的用眼睛看她一眼。
可是尽管她已经渺小得不足以引人注意,仍然有些无聊的八卦杂志不愿放过她,而芯心知道,他们挖她的新闻并不是她有新闻价值,他们只不过是要嘲笑她罢了,嘲笑名门淑女的行列里,也会有她这种上不了抬面的螫脚角色。
她,裴芯心,终究是人们的笑柄。
所以她不喜欢留在台湾,对她而言,台北社交圈就像一张狮子饥饿时不怀好意的大口,可以活生生将她吞噬掉,也可以毫无理由的攻击她。
眸光停驻在大洋洲的原始文物上,芯心对自己笑了笑。
想这些做什么呢?这些问题又不是第一回困扰她了,她想了几年也没有结果,现在何必又自寻烦恼?她出国是为了解放自己,可不是为了作茧自缚呵。
芯心再度打起精神,静心地欣赏馆内的艺术宝藏,两度联考落榜的她,其实是个对美术极有天份也有才华的少女。
她的临摹栩栩如生,如果给她一张蒙娜丽莎的微笑,她就能画出另一张蒙娜丽莎的微笑,如果给她一幅张大千的国画,她也能恰如其份的挥洒出一幅百分之百的张大千画作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项才艺不足以对人说,在她父母的眼里,她没考上大学简直就是他们的奇耻大辱,她父亲是美国麻省理工的高材生,母亲更是英国剑桥大学的才女,而他们的女儿居然连台湾的大学都考不上?
如果,她是说如果,他们能试著让她去念美术那该多好!如果他们不是去请一堆台北补习街里最有名的补习老师来为她补习国、英、数、理,而是让她去学画。去学音乐、去学陶艺、花艺、舞蹈……哦!那她一定会快乐许多,她的生命或许就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了无色彩。
结束痛苦的三年普通高中生活,她又历经如炼狱般的两年恶补岁月,直到她父母宣布对她放弃,他们再也无法承受她落榜的打击,再也不逼她考大学了,她才打从心里松了口气。
不必考大学,那简直像场最美、最美的梦,她千真万确再也不必去过那种一睁开眼睛就要迎接XYZ和子日某某某的惨淡日子了。
就在她不必考大学之后,她的生活也跟著光明起来,然而她父母却对她这个又胖又不成材的女儿更加厌恶了,她的存在简直就是在提醒他们有个完全带不出场的女儿。
芯心自我安慰的想,这或许就是有得必有失吧,摆脱大学联考的压力,但她注定是个无法讨父母欢心的女儿,也汪定她跟自己的父母没有缘份。
于是她开始旅行,用旅行忘记被双亲忽略的孤寂,也用旅行项满她想望美的世界的空洞心灵。
而她也真的做到了,在优游于罗马、威尼斯、伦敦。巴黎时,她的心灵获得无上的满足,她的快乐来自于艺术殿堂的启发,那些壮观瑰丽的大教堂和名闻遐迩的各种博物馆,确实逐渐满足了她一如荒原的心。
喏,就拿这座她三度探访的罗浮宫来说吧,里头有她热爱的文艺复兴时期雕塑,还有她好奇的古埃及原始文物,取之不完的宝藏,就算在里头逛个三天三夜也意犹未尽。
在罗浮宫里观光的不乏举止优雅、面孔姣美的女郎,而她,自然是不起眼的,也因为如此,几个小时走下来,没有半个人与她搭讪,当然也没有那些在台湾对她穷追猛打的狗仔队,令她感到十分惬意。
心满意足的离开罗浮宫之后,芯心信步走往杜乐丽花园,这座花园位于罗浮宫和协和广场之间,原本是属于皇室专属的花园,占地足足有二十八公顷,现在则已经完全平民化,是个休憩的好地方。
花园里煦日和风吹拂,异国美景尽览眼前,芯心找了张椅子坐下,拿出背包里的一大袋零食和可口可乐,开始愉快的吃起来。
洋芋片、巧克力花生酥、蓝莓口味的薄饼、奶油泡芙……各式各样好吃的零食在她背包里都找得到,她不爱果汁,独钟可乐和甜得吓死人的奶茶。
她身上的罗马绝不是一天造成的,刚开始是自暴自弃,现在则是习惯,想改也改不了。
“小姐,请问罗浮宫怎么走?”一群嘻嘻哈哈、学生模样的东方男女,跑到芯心面前问路,他们手拿地图,看来是在自助旅行。
“你们继续往前走,穿过这座大花园就看得到了。”芯心微微笑道,亲切地为他们指路。
“谢谢!”
他们又嘻嘻哈哈的走了,芯心继续把洋芋片往嘴里送,想她学生时代从没这么辉煌过,同学们老是因为她过胖而排斥她,就算联谊活动也不会找她,反正又没有男生会看上她,找她不过是更伤她自尊心罢了。
如果她瘦一点……唉,这是不可能的,覆水焉能收回?食量已经被自己养大了,缩小食量是行不通的,除非把胃割掉二分之一,这个方法又委实太过不自然,万一手术失败,她岂不是永远无法再吃这些好吃的零食了
“小姐,请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一个男性的开朗声音在芯心耳畔响起,她本能的抬头,嘴里的洋芋片还没吞下去,正卡在微启的朱唇中,立即被眼前这个俊挺无比的男性脸孔给迷得失神。
浓浓上扬的剑眉,朗朗俊目,又挺又直的鼻梁,加上仿佛会勾人心魄的性感嘴唇,虽然他眼里有一股玩世不恭的戏谑之气,但仍无损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他分明的轮廓俊美潇洒,无端的震慑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