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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支支吾吾地应着,眼睛还是盯着唐可怡。知道自己躲不过,唐可怡只是对朋友笑了笑,然后坚起一指凑在唇边,示意她不用多问,再做几个手势,然后跟着张德海快步走进长生殿里。

  以前她没有来过这里,此处院落不大,栽着几裸桃树,满院清幽。远远地,她听到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又像是在唱着什么。

  张德海站在殿门口躬身说:「唐大人,您自行进去就好,陛下在里面等您。」

  她只好独步走入,穿过幽廊,来到正殿门口。扶着殿门,她楞住了,只见大殿内搭着一个戏台,台上被一块巨大的挡布遮住当背景,有人在布后操纵着几个傀儡木偶,摇来晃去地演着什么戏。皇甫夕就坐在正对面,饶有兴味地看着台上的演出。

  也许是听到了声音,他回过头来,见到她伸出了手,微微一笑,「小怡,过来看看这出戏。」

  她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将目光投往台上去。

  戏正演到一个女子站在一株树下,和一个青年说话。

  唐可怡看了几眼,不觉脸就红了,低声问:「这戏是谁写的?」

  他冲着她笑道:「怎么,觉得眼熟?」

  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心中纳闷,为何戏里的台词竟然与她当年和皇甫夕的对话如此相似,近乎一致?

  「莫非春风,惹起相思,总有一缕萦绕,且难断绝。原不是情种,却有情根种在心上,藤藤蔓蔓,心痒难当。」

  扮做青年的那个布偶,唱得一咏三叹,让唐可怡不觉听得痴了。于是开口又问道:「写词的人到底是谁?」

  「妳想见?」

  她点头,「写得真好。」

  「是因为心有所感,所以才能直抒胸臆。」皇甫夕直视着那戏台,似是笑着,又似有点怅然。

  她看着他,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难道是你写的?」

  他坦承不讳,「旁人也无从代笔。」

  唐可怡情不自禁地忽然握住他的手,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动去碰触他,只因为一时心潮激动,难以自已。

  皇甫夕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对戏台上的人说:「唐大人喜欢你们唱的,可以下去领赏了。」

  戏台上的人物都停了下来,从幕后走出几人,齐齐跪倒谢恩,然后离去。

  「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见妳吗?」皇甫夕这时又问她。

  她摇摇头。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一来想让妳看看这出戏,二来……这里还有几株栀子树。」他用手一指,在后院角落里,果然还有几株栀子树傲然挺立。

  「怎么会?」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全宫里的栀子树不是都被砍光了吗?

  「因为这里的皇妃被带去殉葬之后,宫女太监也都彻走,来砍树的太监只注意到前院的树,疏忽了后院,所以它们才幸存下来。」

  皇甫夕拉着她的手,走到那些栀子树下。

  「我这个人为人处事,向来只顾眼前,不计后果,只因为我以为自己承担得起任何结局,旁人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她静静地听他说,结果他一侧身,对她对视。

  「当年对妳,也是这样。」他顿了顿,又道:「妳可知道我当年最初和妳在一起,只是为了戏弄而已。」

  被他握在手中的纤细柔萸在这一刻变得僵硬紧张,但他紧紧拽住,不肯有丝毫松动。

  「只是没想到后来,我竟然会对妳动了真心。但那日在栀子树下,我对妳不是戏弄,只因为我没能自控……那是流露而出的真情。」

  唐可怡始终沉默的听他诉说。这番话,温柔动情,诚挚感人,他向来有把握用语言打动每一个人,却在这一刻变得惶恐起来,因为她既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不发一语。这是他生平未有的不确定,难道她心中恨他,所以连话都不说了?

  良久,她轻叹一声,「但我却想谢谢你。」

  这话让皇甫夕脸上躁红,只觉得羞愧。「谢我什么?」

  她真诚地凝视着他,没有半点怨恨,或是愤怒怨怼。「在认识你之前,我只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我爹要我入宫之后不要为家中惹事,我便没没无闻地活着,只想保命,然后平平安安地到了十八岁,再平平安安地出宫。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书中的天下是我的最爱,因为我知道自己这一生也不会有书中那些人的精彩,直到遇到你……我知道了什么是欣喜,什么是情窦初开,什么是惴惴不安,什么是……孤独痛苦,自你走后,我觉得自己也长大了许多。若不是遇到你,我不会有这些变化。」

  「别骂我了。」皇甫夕苦笑着叹道。

  「真的不是骂妳,因为……」她一顿,坚定地说:「我从未悔过。」

  他心底一震,「从未?」

  「从未。」即使在受封皇妃的绝望之时,即使在自己身处冷宫无人问津之时,即使眼睁睁地看着其它皇妃要去殉葬,而自己惶惶不知终日的时候,她也未曾对当年之事后悔过。

  既然爱过,又何需后悔?

  皇甫夕伸臂将她拥住,唇瓣碰触她的发际,珍惜地、爱怜地、小心翼翼地,将唇印在她的肌肤上。

  唐可怡只觉得浑身一阵战栗。这感觉,便是当年在栀子树下,他进入她身体时的悸动。

  那样的谴卷缠绵,那样的难分难舍,而彼时的乍惊乍喜、惴惴不安,在今日都已随风而碎。

  当他的舌尖挑开她的唇齿,滑入她的口内时,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双脚有点虚软,倒在身后那个矮矮的戏台上,双手出于本能的紧紧抱住他的腰。

  他的腰,和她当年抱着时的感觉似有不同,那时候是柔韧如柳,而现在像是一片可以任她翱翔的蓝天。

  喘息之际,他已将她的官服解开,她觉得自己像是渴望等待这一刻许久似的,双手配合着他,也滑入他的衣襟之内。几乎是同一刻,他们都碰到了彼此的肌肤,更热烈的火焰燃起,他滑进了她的身体,她攀住了他的肩头。几番震颤,震动着魂魄,震下了她的泪水,说不出那是因为喜悦还是紧张。

  忽然间,外面响起张德海急促的叫声,「公主殿下,陛下有旨,不得随意进入打扰,他正在和唐大人叙事。」

  「陛下说的『人』里不包括本宫。」传来的女声非常有气势。

  唐可怡迷糊地想着这个人是谁,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

  倒是皇甫夕反应比她还快,伸手扯过戏台上那块做为背景的布幕,裹在她的身上,但饶是如此,当殿外那个女人气势逼人地出现在门口时,唐吵可怡还是羞窘得转过身去,不敢见人。

  「这就是陛下在和唐大人谈的正事?」长乐公主冷冷一笑,「陛下真是越玩越出格,几时也有这龙阳之好了?」

  皇甫夕虽然衣衫不整,却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直视着对方。

  「公主何故硬闯进来?是和驸马动了手要朕来调停吗?」带着点戏谵的发问,每个音色都是冰凉。

  长乐公主大概也不习惯他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楞了楞,又露出笑容。「陛下生气了?只是要来看看你,你登基之后,咱们姊弟多久没见面了?现在要见你一面这么难,竟然还要过五关斩六将的。」

  「请公主殿外等候。」皇甫夕盯着她正要迈进来的脚,冷冷道:「朕要整理一下仪容,唐大人也需要重新着衣。」

  他的话让长乐公主再度楞住了,她努力瞪着唐可怡的背影,然后一甩头,恨恨地退到殿外的院子里。

  「这可怎么好?」唐可怡满面通红地悄悄将衣服穿好,低声自责,「都怪我,要是推开你就好了。」

  「妳敢推开我,我就会抓妳抓得更牢。」皇甫夕低低笑着,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二姊来得正好,当年之事我一直没有来得及问她,今天正好问个明白。」

  她有点紧张,急忙拉住他,「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又何必再问?我现在不是已经在你面前了?」

  「若不是二姊捣鬼,妳早就是我的王妃,而不是现在这个尴尬的身份。」他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这间殿有个后门,通到另一处厢房,唐可怡遂先行退下,不与公主有正面接触。

  当皇甫夕负着手走出殿门时,就见长乐公主正站在一株桃花树下,狠狠地獗着其中的一根树枝。

  「二姊,这树枝招惹妳了吗?何苦毁了它?」

  他悠然开口,惹来长乐公主的嘲笑,「陛下现在如此悲天悯人,可不像你当年的样子。看来不仅是出使海外,边关这几年也把你的棱角磨圆了不少吧?」

  「一个人的棱角或许能磨圆,但一个人的困惑妳能磨到一点印子都没有吗?」

  「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陛下指什么?」

  「唐可怡,这个名字二姊还记得吗?」

  「唐可怡?」长乐公主果然楞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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