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霞挑挑眉,“既然对人家没意思,那你吃了人家那么多鹅腿怎么算?怕也有二三十只了吧。”“是他自己要送给我吃的,我又没强逼他。”桂荷理直气壮地答,随即又鸡蛋里挑骨头地哼了声,“再说那些鹅腿也不是挺好吃,又肥又油,我吃得腻极了,越来越倒胃。”
绮霞点点头,“那好!既然你这么嫌弃,改天小吴再送来,我赏给隔壁何府新来的丫环春喜吃。”桂荷一愣,懊恼之色溢于言表。
谁都知道她最喜欢吃烧鹅腿了,而偌大的京城就数吴记烧腊铺的鹅腿又香又入味,能够经常有免费的烧鹅腿吃,简直是天大的幸福,她还说那些违心之论,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霞姐,你别捉弄桂荷了。”襄儿连忙替桂荷说话。和桂荷相处了大半年,她很明白桂荷是个有口无心的好姑娘。
绮霞似笑非笑地问,“哪,桂荷,你自己说,往后你要是不要继续吃那位吴少爷送来的烧鹅腿?”桂荷想也不想,冲口而出,“当然要!”
众人大笑,此话一出,等于她刚刚挑剔人家的全是废话。
他们在偏厅边吃猪脚面线边谈笑,屋子里一片笑声。忽然之间前厅也闹哄哄的,脚步声杂沓。“应该是顾镖头他们回来了。”骆无峻估量着时间。
顾大海领着十几位镖师押镖到镇南去,他们比他早出发,算算已经去了两个多月,也该是回来的时候。
正在说,就见范荣涨红着脸急步奔进来,偌大个人直踱到绮霞面前才停住,黝黑的面庞又气又急。
“你、你回家办喜事去啦?”
他一回来就听说绮霞回家办喜事,急得他连包袱也没卸下,闯进来欲问个清楚。
绮霞倒抽了一口气,没用,俏脸还是一阵热,非常尴尬。
“你、你在胡问些什么?”平时八面玲珑的她,此刻也结巴起来。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回家办喜事去了?”范荣粗着嗓子,很不耐烦的重复一遍,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她再吸了口气,力持镇定。“我是回家办喜事去了。”
“你怎么可以?!”范荣气极了,捉住她的双肩一阵摇晃。“你要嫁给谁?是哪个浑球?”
绮霞蹙起柳眉,“一个姓范的浑球。”
他再不放开她,她就要晕死了。
范荣黑眸中的怒火扩大再扩大,“哪个姓范的龟孙子王八蛋胆敢娶你,我……”
他住了嘴,再笨也发觉不对了。
“你……你是指我吗?”他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鲁莽。”绮霞咬着唇,轻声抱怨。“我是回家办我弟弟的喜事,你不分青红皂白想到哪里去了。”唉,自己真要把终身托付给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吗?
“我——我是一时情急,你别生气。”范荣笨手笨脚地执起绮霞的手赔不是,流露出他对她深浓的情感。
原来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
“吻她!”镖师们开始奋力鼓掌叫好。
“天哪……”桂荷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想到连她们二八高龄的霞姐都找到归宿了,她得加把劲才行,没鱼虾也好,她要好好郑重的考虑考虑,嫁给小吴当少老板娘的可能性。
襄儿感染了屋里的欢乐气氛,温暖的笑意在她唇角轻漾,一直没停。
蓦然间,有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之中,她轻轻依靠过去,如果此生能在这里就这么度过,于愿足矣。
农历年前,范荣和绮霞也成了亲。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洞房就设在骆家镖局,新郎、新娘和大伙一起喝酒庆祝,谈笑风声。
范荣是豪迈不羁的汉子,绮霞也是不拘小节的女子,两个人最后手牵着手进入洞房,喝不过瘾的贺客则继续留下来喝到过瘾为止。
骆无峻和襄儿没有加入划酒拳的那一群镖师之中,他们在园里散步,今夜风雪初停,白雪覆盖在落尽叶片的树木上,屋檐上也满是白雪,湖水虽然结冰,但还看得到淡淡月影。
“霞姐今天真漂亮。”
襄儿想起自己当新娘的那日,那日她身不由己,面容愁烦,一点新嫁娘的欢容都没有。
但霞姐不一样,她嫁给心爱的人,整个人容光焕发,娇艳动人,不必搽胭脂水粉就美得叫人目不转睛。
骆无峻拥她入怀。“你当我骆家新娘那一天,也会跟霞姐一样美。”
夜凉如水,她依紧了他,满足的轻叹一声。
幸福离她这么近,上天对她太厚爱了,原以为此生不会有爱人的权利了,没想到却让她觅得如此伴侣,她再也没有所求了。
“要不要到擒月楼看看?”他忽地问她。
她嘴角漾出微笑,点了点头。
于是他带她上了擒月楼。
这是她第一次到擒月楼来,回想起她初到骆氏镖局的那天,霞姐告诉她,这是他的住所,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踏进这屋里来。
“这里真雅致。”襄儿赞叹。
里头的布置与前几个院落都不相同,玄关挂着湘妃竹帘,镂空雕花的窗子,柔和的帘幔,考究的桌椅,一架水晶屏风后头是舒适的床。
“这是我娘亲手布置的。”
襄儿轻轻抚过墙上的字画和瑶琴。“骆伯母蕙质兰心,可惜你不常住在这里。”
空着这屋子,太可惜了。
“你喜欢的话,我们成亲之后就住这里。”他牵起她的手,将她带进怀中。“你喜欢画画,这里清静,可以让你安心作画,我出外押镖时,你便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可是这么美的屋子,我也想让霞姐、桂荷、夏大嫂她们来坐坐,我们可以在这里谈天说地。”
她勾勒那个画面,几个女人泡一壶茶,或下棋,或练琴,笑语回荡,悠闲地过一下午。
“你是这里的女主人,由你做主。”
他毫无意见,他所想的与她不同。
日后每当他必须押镖远行时,想起家中有她在等待,那种归心似箭的滋味……原来心里住了一个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感觉会这么温暖。
襄儿仰起小脸。“你在笑。”
“对。”他不否认。
她伸手,轻轻描绘他俊挺脸型,指间拂过他好看的薄唇。“无峻,你最近的笑容多了,跟我初认识你时,大不相同。”
“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他捉住她的小手按在胸前,黑眸牢牢锁住她如水双眸,认真而专注。“我是长子,也是独子,自幼少年老成、性情严肃冷漠,直到你来了,把欢笑带进我的生命,有你相守,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一个人。”
襄儿的脸蛋嫣红如醉,她只喝了一点点酒,却因为他的话而醉,胸口暖洋洋的,有吻他的冲动!她不知道自己真有勇气这么做——主动吻他。
但是她做了,她踮起脚尖,热烈的献上自己的红唇……
缠绵一夜,襄儿最后倦极累极,心满意足地依偎在骆无峻怀中睡着。
擒月楼安静清幽,两人相拥而眠,起来时见日光已照进屋帘,窗外初雪已融,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襄儿揉了揉眼,满怀依恋的望着身旁的骆无峻,他还在睡呢,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挺直的鼻梁,多好看的一张脸……
“早,娘子。”
他忽然开口,然后将她搂入怀中。
襄儿惊呼一声,下一刻已被他紧紧搂在胸前,“我吵醒你了?”
他但笑不语,攫住她的红唇,给她一记深吻。
吻着吻着,他的双手再度游移到她身子上,轻轻爱抚她。
她娇羞地闪躲他的攻掠,昨夜的欢爱让她一回想起便羞红了脸。
难道他还要?
才在想,他已温柔的吻她,湿润的吻一路印上她美好的耳垂和纤细的颈项……
云雨过后,她像个小妻子般的为他着装。
她喜欢这样服侍他,这让她心里满满的,无比踏实。
“大家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恐怕现在正翻天覆地的在找我们呢。”襄儿笑道。
忽然她脸一红,想到若大家知道他们昨夜在这里同枕共眠,那……
她不敢再想,而骆无峻已牵起她的手。
“你饿了吧?”他们并肩走出擒月楼。“我今天要到马场走一趟,那里不适合女子去,你在家中等我回来,晚上我们去赏梅。”
“好。”襄儿正安心这里离主屋远,不会被人瞧见,一抬眼却看到桂荷迎面而来。
她羞得想躲在骆无峻身后,未成亲,先洞房,这与礼教不合哪。
桂荷瞪大了眼,她原是来打扫擒月楼的,没想到却——
“襄儿、少镖头,你你……你们……”她结结巴巴,心里隐约有谱,却不敢随便下定论。
“进去打扫吧。”骆无峻神色自若的吩咐。
“是、是!”桂荷一溜烟地跑掉了,做贼心虚的人倒像是她。
“你吓着桂荷了。”襄儿轻轻抱怨。
骆无峻愉快的逸出笑声,他并不介意桂荷把她看见的传播出去。
“路上小心。”襄儿送骆无峻出门,细心地替他拢好皮裘,之后又轻轻地抚抚飞箭,对他们两个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