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戎看得懂,却完全帮不上忙。
他们要这样接水,没搞错吧?管线越过山谷,要是来场狂风暴雨,水管铁定被吹落,要不然就折断,这不是永久之计。
“来,这位小姐,跟我们一起来唱祈祷歌吧o”一名老婆婆笑咪咪的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小教堂里拉。
“戎戎,你跟李婆婆进去吧,我们还要很久,太阳大,你会晒晕。”孔承杰对她吩咐。
她只好跟着老妇人走进教堂,就见里头有四、五十名老人齐聚一堂,大家的表情都很诚心喜悦。
李婆婆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每次少馆主和那些小兄弟来帮我们接水,我们就在这儿唱圣歌给他们祈福,山区陡峭,很危险哪。”
唱完儿首圣歌,戎戎按捺不住地跑出去,已经不见孔承杰和小师弟们的身影。
“人呢?”
福伯笑了,“小丫头,别急,没这么快,来,过来这里坐,有柿子干吃不吃啊?”
三三两两的老人在教堂前纳凉聊天,他们有些是山胞,有些是外省的退役军人,有些则是被子女抛弃、相依为命的老夫妻,还有些是病痛缠身的独居老人,奇怪的是,他们全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每个人的圣歌都唱得好极了。
“婆婆,为什么大家都信基督?”她忍不住好奇的问。
“这个啊,我们原本都是信菩萨的,后来改信天主。”李婆婆温和地笑说。
戎戎疑惑的看着她,这解释跟没说有什么不同?
倒是福伯开口了,“有一年,有个年轻神父跑来这里传教,见我们没水喝,生活困苦,就自告奋勇帮我们接水,谁知道山壁实在太陡,他掉了下去,从此没再上来。就这样,我们全村的居民都改信天主,感激他对我们的一片心意。”
掉了下去——
戎戎的心差点要停止跳动,视线不由得回到眼前的峡谷上。
原来接水这么危险,他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危险跑来这里接水呢?这些老人和他非亲非故的不是吗?
他未免太傻了,老人家的子女都不管他们了,他这样做,万一自己有什么损伤,值得吗?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直到看见孔承杰的身影安然无恙的归来,她提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她的表情像与他二十年没见。
他轻轻拂开戎戎脸上凌乱的发丝。“怎么了?我以为你会趁机在车上补补眠,你今天很早就起来画画了不是吗?”
“福伯说接水很危险,有人曾经掉下去。”她心里还是觉得很恐惧。
“原来你在担心我。”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揉揉她的发。“任何事情都有危险,不能因为惧怕危险就不去做是不是?”
他说得合情合理,她只能干瞪眼,无话可答。
“水来喽!师兄!水来喽!”小师弟们个个把头靠在水管上静静聆听。“已经听到水声了,我们要准备开闸了哦。”
孔承杰拉着戎戎走过去,老人们多到齐,大家围着水管闸头,一个个紧张得很。
闸源一开,没多久,清澈的水便从蜿蜒的管线流出来,哗啦的水声振奋人心。
“好棒!”师弟们跳起来欢呼,把上衣脱了下来,举在半空中打转。
“又有水可以喝了。”老人家们个个泪盈于睫,满心感激。
何伯腼腆地搔搔头,“我想洗澡,我已经四……四天没洗澡了,水不够,身子好痒。”
郭婆婆摇摇头,笑骂,“哎哟,老何,你这个老脏鬼,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你居然四天没洗澡,我才三天没洗而已。”
戎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又好笑又感动,看到老人家这般感激的模样,她心头涌过一道暖流。
没错,他说得没错,不能因为有危险就不去做,她好像更了解他了。
“你们常来吗?”戎戎问,咬了一口简单的肉松饭团,觉得好好吃。
老人们都回去清洗了,师弟们也散去玩耍了,只剩他们两人靠在樱花树下,吃着迟来的午餐--孔承杰准备的饭团和矿泉水。
“平均半年要来一次,山上有季节性的强劲阵风,会将搭好的管线吹落。”
“为什么是你们来?”这仍是她的疑问。
“如果我们不来,这里的居民就没有水喝,而住在这里的居民九成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们没有能力下山。”
“那政府呢?政府在做什么?”她替这些老人家抱不平,同时暗暗决定以后要说服爷爷捐出一笔钱,指定改善这里的水源问题。
孔承杰笑了笑,倒是没多大愤慨。“以后你就知道了,有些事,并不是理所当然有人管理就一定有人会负责。”
戎戎想不通,但看着远处的翠绿山峦,树下微风阵阵吹来,她靠在他肩上,舒服的睡着了。
他轻搂住她的肩,吻了吻她红润小巧的唇瓣,决定暂时不要吵她,让她好好睡一觉,她真的累坏了。
☆☆☆☆☆☆
情人节的夜晚,天公不作美的下起雨来,戎戎没有被雨水冲走了兴致,仍然打扮得很正式、很漂亮,满脑子都在幻想孔承杰会带她到哪里吃饭。
他不会要带她人番茄屋吧?那里虽然很不错,但感觉上不像情人吃烛光晚餐的地方。
她希望可以一个有舞池的地方,今天的这袭露背晚装很适台跳罗曼蒂克的慢舞,这可是用了她三分之一的薪水买的,还搭配了手提袋和高跟鞋。
“哈啰,准备好了吗?”
她愉快的走到对面去敲孔承杰的房门,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有像她这么猴急的女生吗?主动来敲男伴的房门,他会不会喜欢女生含蓄一点呢?
没有应答,她又敲了敲门,试探着想开门,发现没上锁,“嗨——我进去喽。”
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她却从来没到过他的房间,不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房间会怎么布置?她很好奇。
一进门就看到他在讲电话,还没换衣服,穿的仍是早上她出门前看到的米色上衣和咖啡色长裤。
“喂喂!圆月!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他焦急的对着电话吼,又看着发出嘟嘟声响的话筒。“该死!”
戎戎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他这个模样,他总是很温和的,吻她时很温柔,内敛自持的他也会发脾气?
“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孔承杰懊恼的拿着话筒,没暇理会她怎么会出现。“圆月在跟我讲电话,突然间她大叫一声就挂了电话。”
“那你赶快打过去啊。”她赶忙提醒他。
他打了几次,越打神态越凝重。
“打不通。”他不安的猜臆,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行,我要赶快过去看看。”
戎戎根本没说话的余地,他拿起车钥匙,像阵风一样,几秒钟就消失在她而前门
她目瞪口呆的任他从自己面前走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要马上去看看……也就是说,他现在要开车到台北去。
从这里到台北,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半,再加上回来的时间……她看了看表,现在是七点半。
等他回来,都已经过十二点,不是情人节了。
那她期待已久的情人节大餐和浪漫的夜晚……
怎么会这样?
她呆呆的伫立在长廊,看着屋檐落下的雨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湿湿的,心也会下雨的吗?她好想哭哦……
☆☆☆☆☆☆
满山遍野的向日葵,每一朵都比人的头还大,她欣喜的摘了好多好多,直到抱不动为止。
“好重……”她辛苦的抱着满怀的向日葵,车子还停在遥远的那方,可是她的脚已经好酸,快走不动了。
“戎戎、戎戎!”
朦胧之中,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胡乱摇了摇头,“不要叫我,我快到了……好重……好重……”
“戎戎!”
叫唤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她呓语一声,睁开朦胧睡眼,困倦的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抱着她的人是孔承杰。
“你回来啦。”她打了个冷颤,不忘询问她最关心的事。“圆月……圆月小姐她没事吧?”
“只是突然停电,我太紧张了。”他蹙着眉心,抱着她走回自己房中。
她好傻,居然一直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等他,还累得睡着了,一见到他却只问圆月的事,一点也没有为他的失约发脾气。
要是他一夜不回来,她岂不要坐等到天亮?
今夜的滂沱大雨一刻没停,气温明显地下降许多,她穿得这么单薄,连件小外套也没,怎么抵得住风寒的侵袭?
他把戎戎放在自己床上,替她密密实实的盖好被子,然后又走出房间,去厨房温了杯牛奶。
“现在几点了?”外头好黑,室内又只开一盏夜灯,她觉得饥肠辘辘,想必已经很晚了。
“十二点多。”
他扶起她的头,把杯沿凑近她嘴边。“喝杯热牛奶暖暖身子。”
戎戎把热牛奶喝完,胃也觉得舒服了点。“你开好快,才十二点多就回来了,以后开车不要这么快,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