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瞪大的双眼满是伤痛,它们是如此的红,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那景况,吓得他无法多想,待回神,他已上了床,将她拥在怀中,好声安慰。
他一直以为,她哭了,哭着从恶梦中惊醒。
直到此刻,才发现,覆在她眼上的手是干的,她满身是汗,赤红的眼里,尽是苦痛,却连一滴泪也没流。
一滴,也没有。
这女人在丧礼上也没哭。
事实上,他记忆中,从来未曾见她哭过。
相邻多年,他和她勉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却不曾见她掉泪。
跌倒了,被欺负了,受委屈了,她会叫痛、会咒骂、会抱怨,却从来不哭,不掉泪。
即便家人惨遭意外丧生,她也只是死白着脸,安静的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就连在丧礼上,来参加的邻居亲友都哭得声泪俱下,她依然只是睁着通红的眼和人道谢,连滴泪也没流。
为什么,不哭?
明明那么疼、如此痛,她却死都不哭?就连做了恶梦,她却仍硬生生的将泪忍住?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她的过度压抑,让他莫名恼怒,却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意。
不过,是个隔壁邻居……
暗夜,寂寂。
夏日的夜,闷闷的热。
城市里,没有虫鸣蛙叫,只有远处偶有车声行经。
怀里的女人,已沉沉睡去。
他还有工作要做,他房间的灯与电脑、冷气,都还开着。
低头瞧着她头上的发旋,长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他怀疑这么窝坐着,她会睡得舒服,他考虑着,是否让她在床上躺平。
可才略略一动,她就拧起了眉,发出不安的嘤咛,小小的手更是揪紧了他身上的棉T。
他不敢再动,怕她惊醒。
他还有工作要做,他想着,又一次想着。
但,他已经承诺,会留在这里。
天知道,那句话,是怎么冒出来的,可他不敢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然后再一次在恶夜惊醒,却发现原本充满欢笑的家,只有自己,只剩自己。
明明,只是个邻居,却放不下心。
不知何时,屋外飘起了雨,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一辆车,又一辆车,驶过屋外,行过远处大街,溅起哗沙水声。
依偎在怀里那温暖、顽固又恼人的存在,让一颗心微紧。
他坐在黑夜里,感觉她吐气如兰,感觉她的心跳轻轻,奇怪的,竟有种,莫名的宁静。
大腿被她坐得,有点僵。
他抱着她,微微再动,这一次,她没有太大反应,但小手依然紧揪。
她似乎已经熟睡,呼吸沉稳规律,或许他应该要悄悄离去,他猜他若继续留到天亮,她可能反而会因为太过尴尬,而有不良反应。
可不知怎,不是很想离开。
她需要睡眠,而他已经答应会留在这里。
他告诉自己,只收紧了手,怀抱着她,悄悄的,缓缓再轻移,转了个方向,让背可以靠在床头。
夏夜小雨,将高温稍降,微凉的湿意贴上了皮肤。
不觉中,睡意也上心头。
他试图保持清醒,但浓重的困倦,像是会传染一般,爬上了他的眼皮。
本来是半坐的身体,在半梦半醒间,抱着她,下滑、躺平。
原以为她会抗议,但她没有,只是贴着她,蜷在他怀里。
当天际微微泛起淡淡的白,他合上了眼,拥着她,沉沉睡去……
第10章(2)
睁眼,看见诱人的古铜色锁骨。
抬头,瞧见凸出的喉结,然后是胡碴渗冒的下巴。
他的脉动,在喉间黝黑的皮肤下,徐缓跳动着,与胸腔中的心跳,同步一起。
渺渺没料到会在男人的怀中醒来,也没想到,那个男人会是隔壁那个孔奇云,当然同样不可能,料知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贴他贴得那么紧。
不用低头,照眼前的距离,和全身上下缓缓醒觉的感知,她晓得自己不只是贴着他,躺在床上而己。
她一只手在他肩头,一只手在他腰上,右腿在他腿间,敏感的乳房,只隔着轻薄的睡衣和棉T,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事实上,她整个人,根本是趴在他身上,死死压着他。
因为如此,才会这般清楚他的心跳频率。
悄悄的,她吸气,想稳定莫名加快的心跳,却只将他诱人性感的气味,满溢心肺。
脸微红,她不敢动,只能努力回想,为什么自己会躺在他身上。
这是她的房间,所以不是她梦游跑到了隔壁,一定是他自己跑过来的。
昨夜惊梦,悚然闪现脑海。
她微微一僵,想起。
心惊,且疼,不觉一缩。
几乎在下一秒,男人覆在她半裸背上的手,动了起来,温柔的上下抚着她。
渺渺一愣,回神抬眼望去。
男人的眼,仍合着,他没有醒,却像是在睡梦中,仍感觉到她的不安,大手在她背上缓缓来回轻抚着,偶尔还会摸摸她的后脑,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她惊愕不已,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能继续趴压在他身上。
他的抚摸,很舒服,没有任何色欲的感觉,就纯粹是在安抚,好像她只是只猫咪,或三岁的黄毛丫头。
怦怦、怦怦——
他结实胸膛下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胸口,让人有一种,莫名所以的安心感,和些许奇异的亲匿。
她和他,没那么熟。
可昨晚,一听到她半夜鬼叫,他立刻就跑过来查看。
躺在这男人的身上,被他这样抚摸,她只觉熟悉,有些迷惑。
屋外,阳光灿灿。
她应该要起床了,却不想,不是很想,她依然有些困倦,依旧觉得疲倦,平常往日总会强逼自己起身,可今天,却百般不愿。
深夜被恶梦吓醒,总以为,会无法再入睡,但他却出现,给了保证。
我会在这里。
他这么说,哄她睡。
以为是哄她的,只是哄她的,他却真的留了下来,一夜未走,留到现在。
心,轻晃,微暖。
悄悄的,她再吸了口气,在他的拍抚下,莫名又放松了下来。
眼微微的眯合,阳光下,她可以看见,前方他胸膛上的纯棉白色T恤,被她捏抓得起了绉,变了形。
她记得自己抓着他的T恤,害怕一松手,就感觉到掌心里的湿黏,担心手放开,就会重新跌入久远的从前,就得再次经历那残酷的梦魇。
可不知何时,竟松了手,只是他的T恤,也早被她蹂躏得不成样了。
偷偷的,她轻抚着那皱起变形的衣料,试图抚平它的凹凸,但她昨夜揪得太紧、太用力,这件T恤恐怕已没得救。
看来,她得赔他一件新衣了……
话说回来,他的身材,会不会练得太好?
虽然隔着纯棉T恤,她仍能清楚感觉到,指腹掌心下的肌肉,结实坚硬、块垒分明。
那感觉,是如此诱人,她顿了一秒,终究还是忍不住,偷偷摸了起来。
昨天晚上,她感觉到、看到的肌肉,果然不是梦。
他不是,只是个整天坐在办公室的奸商吗?没事把身材练那么好干嘛?这男人,有那个美国时间吗?
这念头,才滑过脑海,她就发现,男人心跳的频率变了,棉T下的乳尖,挺立了起来,不用说,他腿间的某处也是。
不由自主的,她屏住气息,抚摸她背部的大手,仍未停下。
缓缓的、轻轻的,但多了些流连,添了点眷恋。
莫名的,有些紧张,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在他胸膛上的手指,心虚蜷起。
可下一瞬,男人原本抚在她腰后的左手,轻轻抬起,覆住了她先前邪恶乱摸的手指。
所以,他果然醒了。
腾腾热气,晕上粉颊,染上双耳。
握着她的大手,很暖很热,就在眼前寸许之处,上头指节分明,他将指甲剪得极短,只留下一弯似新月般的痕迹。
与此同时,腹间抵着她的男性,似是更加热烫、坚硬。
心跳,怦然,些许急,和他的一起。
不敢抬头看,更不敢将手抽回。
她考虑着,该如何反应,脑海里却一片空白,鼻端心肺里,只存在他微热迷人的气息。
“那只是,早上起床的生理反应。”他沙哑的声音,响在头顶。
紧张的,再吸口气,她张嘴,声却细如蚊蚋。
“我知道……”
害羞不是她的天性,真的不是。
可偷摸男人被当场抓到,还是让她觉得很尴尬,更别提那个男人是他了。
天晓得,过去几年,因为误会,她甚至一直很讨厌他的,现在却再也无法这么想了。
“不是说,我对你没兴趣。”
他慢吞吞的再开口,温热大手依然轻握着她蜷起的小手,没有松开的样子。
什么意思?
渺渺只觉脸更红,脑袋糊糊的,有点过热。
他是在说,他对她有意思吗?
还未及细想,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唱起了歌。柔软的女音,轻飘飘的回荡在空气中,是诺拉的歌声。
她的手机响了,她应该要起来接,但她不敢动,不敢看他,她很羞愧,无比羞惭,不只因为今早的行为,也为昨夜失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