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交给我的明威集团经营得有声有色,每年业绩都有两成的成长,已经连绩三年被选为获利最佳的五大企业之一,我有哪里对不起外公?”
听见他的话,许初霞不可思议的眨眨眼,“你以为你把公司经营得很好,每年都赚很多钱,就是孝顺吗?”
她那一副宛如他说了什么笑话的表情,让他很不悦,他沉下脸。“外公说过,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日后明威交到我手中时,我能让它更加壮大,我自认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接掌明威这几年来,我让营业额成长了两、三倍。”
听他说得理直气壮,彷佛真的认为自己只要把公司经营好,就是尽到孝道了,许初霞有些意外,她忽然间觉得,杜轩怀会有这样的认知,也许并不只是他的问题。
见她狐疑的眼神投向自己,杜泽松轻咳了几声后说:“在这方面,轩怀确实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有些事情是我没有好好教他,不是他的错。好了,别提这些扫兴的事了,吃饭吧。”
他也是直到最近这些年,才发现自己对轩怀的教育出了问题。
他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只生了这么个孙子,所以他从小就把轩怀当成唯一的继承人来栽培,他教会了轩怀有关商场上的一切知识、技能,仔细的传授孙子商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独独漏掉了最根本的伦理亲情,以至于养成了他这样的性格。
轩怀在事业上是成功的,但在做人上可以说是失败的,然而性格一旦养成,要扭转改变谈何容易,除非有一个很大的契机和诱因。
因此他才会找上许初霞,寄望她会是那个改变轩怀的诱因。
闭上嘴扒了几口饭,许初霞想了想,看向杜轩怀。“我不能说你刚才的话不对,可是孝顺并不只是那样。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你对你外公的态度不对,他是你的长辈,不是你的属下,你对他要有起码的尊敬和关心,你……”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给打断。
杜轩怀接起电话,倾听片刻便匆匆起身,丢下一句话,“公司有急事,我要赶回去处理。”接着大步往外走。
只剩两人的餐桌突然陷入一阵沉默,须臾,杜泽松温言说:“至少他今天回来陪我吃饭了,谢谢你,初霞。”
轻叹一声,他接着解释,“我只有轩怀这么一个孙子,从小我就把他当成接班人在培养,对他很严厉,他的童年就在学习各种商场的知识和技能中度过,我忘了他还只是个孩子,需要人疼爱,我把他当成大人一样在教育,结果造成了他冷漠的性格。”
听见杜泽松的话,许初霞托着下巴,认真的思索杜轩怀刚才离开前所说的话,她发觉他并不是不孝顺外公,而是以为只要经营好公司就是对他的孝顺了。
这么一想,对他的反感不禁减少了几分,反而有些同情起他了。
被当成接班人栽培,他的童年一定过得很乏味,该有的欢乐全都没有,想想还真可怜。虽然她父母早逝,但是她小时候过得很快乐,即使因为顽皮没少捱爸妈的骂和惩罚,然而开心的回忆还是很多,至今每每回想起来,还会觉得很有趣。
接着她想起从遇到杜轩怀的那一天开始,她似乎从没有见他笑过,忽然间她很想知道,在他的人生中,有没有什么开心的回忆。
大雨滂沱,即使雨刷开到最快速度,拼命的摆动着,依然来不及刷去打在挡风玻璃上的雨。
能见度很差,山道又蜿蜒,因此杜轩怀不得不放慢车速,缓缓的开在这条通往母亲坟墓的山路上。
车顶哗啦啦的雨声,几乎盖去了外面所有的声音,许初霞转头望向驾车的杜轩怀,有些佩服他,在这样的大雨中,他居然还能看得到前面的路,稳稳的开着车。
今天在外公的要求下,他还是带着她一起来祭拜母亲,出来前她曾经劝他,这么大的雨改天再来,但他却说——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改天来就没有意义了,何况我的行程除了今天下午,也排不出其他时间了,你若是不想去就不要去。”
没得选择下她只好上车,可一路上,车里就跟外头的大雨一样,弥漫着一股低气压,他阴沉着一张脸,不曾开口说话。
她也只好一路沉默。
外公生日那天,杜轩怀离开后,外公跟她提起很多关于杜轩怀的事,包括他的父母。为了延续杜家的香火,他相中了杜轩怀的父亲,让他入赘到杜家,因此杜轩怀是从母姓而非父姓。
他母亲在他七岁时过世,之后他父亲跟家里一名年轻貌美的佣人有染,两人有次在滚床单时被杜轩怀意外撞见,外公一怒之下便将他父亲轰出杜家,连带也迁怒到当时在杜家的下人,所有年轻的佣人因此被全部遣散,只留下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佣,以及管家李叔与一名厨子。
之后,外公更严厉的管教杜轩怀,唯恐他跟他父亲一样不成材。
几年后,杜轩怀的父亲在外与人争风吃醋被打死,外公出钱安葬了他,却始终不曾告诉过杜轩怀这件事。
那天外公说,当时他以为自己对孙子的管教是正确的,可是如今人到迟暮之年,再回头看之前的所做所为,才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他想在有生之年弥补以往的过错,所以才会找上她。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又平凡的女孩,不可能改变得了他。”当时她这么回答。
“不,你能激起他的火花,那些火花也许会成为改变他的契机!初霞,你就当是帮帮我这个老头子,这三年里,请你尽量多跟他相处,不需要特别做什么,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外公恳切的这么央求她,让她无法狠心拒绝,只好答应了。
第3章(2)
回想起那天外公拜托她的事,沉吟了下,许初霞终于打破了弥漫在车里窒人的沉默。“欸,杜轩怀,我们和平相处好不好?不要每次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他冷哼,“你还有脸说,哪一次见面不是你先挑起事端的。”
“我先挑起事端?明明就是你不对在先,像结婚那天晚上,要不是你一再把我拖下床,我怎么会先动手?”她不平的说。
杜轩怀横她一眼,“好,那次就算了,就当我们俩都有错,但那天在我办公室,你做了什么好事,还要我说吗?”
她辩解,“那是因为那天是外公生日,我打了十几通电话给你,要你回家为他庆生,结果你咧,每一次都挂我电话,我才会忍无可忍的跑到你办公室,而且我若是不用那种方法逼你,你会回去吗?”
他很不满,“你骂人、打人都有道理,而我做的就全都不对,这算什么?你确定你是真心想跟我和平相处吗?”
许初霞深深吸足一口气,决定好好跟他把话说清楚。
“我知道你不想娶我,我呢也不想嫁给你,要不是因为打破了你外公的古董花瓶,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不过,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按照我跟你外公的合约,我们还要在一起生活三年,这三年里,我们总不能每次见面都吵吵闹闹的像仇人一样吧,这样你外公看了也会难过。”瞟了他一眼,她接着说下去。
“所以我们约法三章吧,你说出你的底限,我也说出我的底限,我们谁都不要去踩到对方的底限,见面就客客气气的相敬如宾,好好过完这三年,到时候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各不相干,怎么样?”
过弯道时,杜轩怀放慢车速,沉吟的道:“可以是可以,但……”
吱——对面的弯道上突然出现一辆车,他连忙踩下煞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起,旋即车子快速打滑,撞破斜前方的护栏,冲向底下的斜坡。
惊见车子失速下滑,许初霞脸色惨白的尖叫出声,全身僵硬紧绷,心跳快得像要从嘴巴里迸出来,眼睁睁看着车子在撞上一块大石头后弹飞起来,再重重摔下去。
一瞬间晕眩后,她张开眼,发现车子里的安全气囊不知什么时候弹了开来,她的脸陷在安全气囊里,她略略移开脸,费力的解开安全带,用力推了几下车门才把门推开,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倾盆大雨登时淋了她一身,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她意识完全清醒过来,惊魂甫定,她陡然发现杜轩怀还在车里没有出来,连忙走到驾驶座旁,用力的想拉开车门。
但撞得凹陷的车门似乎卡住了,无法打开,她只好先拍拍窗户,想确定里头的杜轩怀有没有事。
“杜轩怀、杜轩怀……你还好吗?”叫了好几声,里头都没有传来回应,她紧张的更大力敲打车窗,另一手再试着想拉开车门,可是还是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