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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还是在朋友的怂恿下,到澳洲玩了几天,和无尾熊合照。

  “给我一分钟,我找个东西。”应该放在这里……

  什么东西,瞧她快把抽屉翻烂了,连陈旧的饼干盒也从桌子底下捞出来。

  “找到了,就是这个,我当时不小心一脚踩上,以为是别的伤患从指间滑落,本想一会儿送到柜台招领,但是我看见你……”

  一具仿佛了无声息的破布娃娃,手骨穿皮折成不规矩状,脸上、手臂、小腿满是灰褐色灼伤,鲜血溢满白色枕单。

  她以为她死了,心口一阵抽窒,不敢相信躺在推床上的苍冷躯体竟是许久不见的好友。

  “我只想着救你,无暇他顾,随手往医生袍一放,接着就送你回国。你让我足足忙了三个多月,这颗吊着的心才放下。”这也是她放弃法医工作,决定朝人出发的关键点。

  和死人为伍非常有意思,它们不会开口,任其摆布,不需要麻醉,也不用签什么同意书,一刀划下,是现成的人性玩具。

  但当解剖台上的亡者面容是她熟知的亲人时,她发现她更想要他们活着。

  “一枚……白金戒指?”不是十分起眼,可是……

  “不值钱,所以我也没有当一回事,随便这个地方一扔,久了也忘记有这码事,不过你看看内侧刻的字。”一行细小的字体。

  “吾爱,克莱儿……吾爱……”倏地,她脸色苍白如雪。

  是她吗?是她吗?她的婚戒。

  董知秋不确定戒上刻的名字是不是指她,她只觉全身战栗,发寒地想找回遗失的回忆。

  ***

  “不要发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知道当时的经过,浓情会有办法查出来的。她是查案高手,不过最直接的方法是找上那个男人,让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秦雪缇的声音逐渐飘远,在风中慢慢淡去。

  第5章(2)

  把自己关在高以菲住处的董知秋谁也不见,也不和人说话,死寂地握着朴实无华的白金戒指,思绪乱如解不开的毛球,越缠越紧。

  沉淀了三天后,她才打开紧闭的房门,跨过满是留言的字条。

  她一张也没有看。

  早春的阳光有点刺眼,走出公寓大门的她伸手一挡,不让金光蒙了双眼。

  蓦地,她看到他,倚靠着蓝宝坚尼跑车,吞云吐雾的漠然男子。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喉头发酸,语声暗哑说着。

  手一弹,昂斯特一脚踩熄抽了两口的香烟。“总要有人来接你回家。”

  她一听,差点哽咽地哭出声。“这是我的吗?”

  银白戒身在阳光中闪闪发亮,透着一丝失侣的寂寞。

  “不,它是我妻子所有。”简单的婚礼,她唯一的要求。

  “它是我的吗?”她又问。

  他静默,眼神深幽难测。

  “你妻子的全名是?”她必须知道,一定要……牢牢记住。

  “克莱儿·董。”他看着她,面无表情。

  闻言,董知秋的身形重重地摇晃了下。“她没有中文名字吗?”

  “她没说。”而他也忽略了。

  “结婚证书上的签名呢?”曾是大学讲师的他不可能糊涂至此。

  “克莱儿·董。”英文证书上不会出现其他文字。

  “你……”忽然之间,她不知道该问什么,茫茫然失去方向。

  “先上车再说。”她混乱了,很好。

  没得选择,董知秋走上拉开车门的跑车,砰地一声车门合上,她的心也跟着怦然一跳。

  车子平稳快速地行使在宽敞的大马路上,两旁的行道树映着春日余光,不知名的小野花一丛丛绽放,迎着风,展现强韧的生命力。

  握着方向盘的大手骨节分明,修长而充满力道,它们强壮地操控车子的方向,优雅中透着强势,一如在空中盘旋的巨鹰。

  静静地看着刀凿的侧脸,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却化为无声的叹息,漫向胆怯的心房。

  她眯了下眼,以为会很快递到家,但是她等了许久,车行的速度未减缓,反而有越开越快的趋势,耳边少了出租车司机急躁的喇叭声。

  再睁开眼,他们已远离市区,进入绿意盎然的山区。

  “这里是哪里?”她有着疑色,但不恐慌。

  “家。”车子驶进一栋巴洛克风格的别墅,几颗苹果树正开着小白花,结出小果实。

  他不说我家,或是我们家,简约地吐出“家”这字眼,引人猜臆。

  “你家?”他不是厨师吗?怎么买得起高级别墅区的房子。

  就算是她,年收入千万,恐怕也要省衣节食好几年,才能付出头期款。

  “你住的地方。”他不言明,停妥车后,直接抱起她走入屋里。

  那是价值不菲的大屋,有三层楼高,庭园植满树木和各式花卉,屋后是露天游泳池和蓄养小鱼的人工池,潺潺流水声滑过造景的白石。

  而屋内并不奢华,虽然空间大,足以让小孩子奔跑玩耍,可是摆设相当简单,一目了然,没有浮夸炫耀的收藏品。

  “伊恩和格雷呢?”她听不到孩子的笑声。

  昂斯特不带表情地瞟了她一眼。“试读。”

  “幼儿园?”也对,五岁的孩子该念中班了。

  “你确定你要把机会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交谈上?”她变笨了。

  她语窒,粉色面颊悄悄绯红。“你另一个住处呢?不住了吗?”

  “那是为了我的妻子。”他必须接近她,看着她,然后……恨她。

  “因为你们曾经是邻居。”她脱口一问。

  “是的。”他把发生过的事再重复一遍,唤醒她的记忆。

  咬着下唇,董知秋伸出手抚着他磨手的脸。“我、我是你怨恨的人吗?”

  “是的。”他没拨开她柔皙小手,反而大掌一握,贴服脸颊。

  “恨得希望不曾遇过我?”身子微颤,她唇上咬出一排牙印。

  “是的。”如果没有她,他的生活会一成不变地过下去。

  “你爱你的妻子,却也恨你的妻子?”爱恨之间,难为的是爱得太深,不能不恨。

  “是的。”第一次有个人如此牵动他的情绪,逼得他不得不重返他痛恶之极的家庭。

  “你……”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戒指放入他掌心。“帮我戴上吧!”

  “你相信?”他倏地抽气,露出惊愕不已的神情。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吗?”毫无疑问地。

  他千里迢迢来寻妻,而他找上她,还效仿昔日的相遇情景,买下隔壁栋大楼的七楼,与她比邻而居。

  更甚者,他用美食引诱她,利用她最大的弱点放线钓鱼,将贪吃的她引到他面前,进而进行一连串不着痕迹的报复行动。

  难怪那两个小家伙一身富贵样,穿戴都是名牌,还悄悄地抱怨房子小,没地方骑马、玩飞盘。

  昂斯特下颚一紧,冷冷地瞪她。“我没有忘了丈夫、忘了孩子的妻子。”

  她什么都没忘,纬度和她最亲密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不留半丝残痕。

  “你要看我的医疗记录吗?肋骨断了三根,手骨骨折,肝脏破裂,腹腔大出血,灼伤面积达全身百分之四十,输入三千西西的血仍止不住我失血的速度,最后因缺氧而差点成为植物人。”

  他的手微微抖颤着,“这个伤呢?”

  在他的指腹的抚摸下,脑后的旧疤似乎不痛了。“雪缇说我可能撞到墙壁或柱子之类的硬物,受创严重,我能醒过来算是奇迹。”

  “雪缇?”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是她救了我。当时涌进圣保罗医院的伤患实在太多,当地的医疗资源不足,她当机立断地运用她家族的财力,调了架医疗专机送我回国抢救。”她的命是她不眠不休的努力所保下来的。

  “我昏迷了一个月左右,又住院治疗半年才出院休养,此后一年里我每个月都要定期检查,持续三年的术后追踪……”

  昂斯特一言不语地听着她描述险些丢命的惊险疗程,眉间皱痕越积越多,堆高深棕发丝覆盖下的高额,淡漠眼神也越具阴色。

  他从不晓得她伤得这么重,侦探社送来的报告不曾提及,仅以一行“失忆”带过,却让他等了一年六个月,花费千万。

  那不是他应该承受的,如果不是他……他手臂绷紧,灰蓝色眸子转深,一抹难以遏止的阴郁滑过瞳眸深处,落在他晕开的眸心。

  “你找过我吗?在爆炸案之后。”在那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许多观光客都急着离开。

  “找到你一只鞋子。”没了鞋跟,浸红了鲜血。

  “所……”她几乎想安慰他,叫他不要太伤心。

  董知秋想抚向他发丝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犹豫了下又放下。

  毕竟她对他的认识仅限于这半个月,而非他的两年,陌生得不足以让她了解到他们曾有的过去,以及她下的感情有多深。

  她一向是理智的人,不轻易感情用事,在决定某件事前会先衡量,分析利弊得失,最后才成定局。

  他低沉的磁性嗓音压抑着一丝苦涩。“我以为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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