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浮现她的眼,他感觉也看到她轻轻的抽了一口气。
微恼地眯眼,阿浪撇开视线,抬手将湿透的黑发往后拨。
“那是……很危险的工作……”她哑声说。
他没有否认,只是肌肉紧绷。
“你应该装不知道。”他拉回视线,拧眉看着她,粗鲁的道:“有时候就算不小心看见了什么,你也应该礼貌的当做没看到。”
她错愕的瞪着他,然后尴尬的喃喃道:“抱歉,你说得对。”
如茵垂着眼,闭上了嘴,三秒后,却忍不住再次脱口:“我平常不会这样,但你差点死掉……”
“我没有。”他打断她。
窘迫浮上小脸,她有些僵,然后说:“对……对不起……我我想我好多了,我还是起来好了……”
她说着鼓起勇气,撑着浴缸边缘起身,但手脚却虚软无力的抖颤着,无法稳定的撑起自己,正当她以为自己会很惨的摔出浴缸,或跌回他身上时,他已经咒骂着脏话,从水里起身,抽了一条浴巾,稳稳的将赤裸的她包裹住,打横抱起。
“妈的,你这女人有没有这么顽固!”
她抽气,只觉得丢脸。
但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抱着她跨出浴缸,走回卧房,将她放到床上,让她坐在床尾。
“不准起来!你敢动一下试试看!”懒得再当好好先生,他凶狠的命令威吓着,然后转身回到浴室。
如茵震惊的看见他背对着她,旁若无人的脱掉了那条湿透的内裤,抓了另一条浴巾围住了健美的腰臀,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转身走了出来。
她紧紧抓着身上的浴巾,张口结舌、满脸通红的瞪着他朝自己走来,然后开始帮她擦头发。
虽然一脸凶狠,但他动作温柔异常。
水珠从他胸膛与结实的腹肌上滴落,慢慢浸湿了他腰上那条毛巾。
在那一秒,她真的有些担心它会当着她的面掉下来。
不敢再看着它,她将视线稍微往上移。
他的身材健美,腹肌线条分明,但有些深浅不一的疤痕烙在上头,她心口一紧,想起刚刚那些暴力的片段……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你癫痫发作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教她想起那几乎已经忘怀的恐怖画面,全身一僵。
她的恐惧时这么鲜明,他几乎可以闻得到那惊慌的味道。
“谈如茵?”
战栗爬上了她的皮肤。
“没……大概……我不清楚……”她开口想含糊带过这个话题,但吐出来的字句却颤抖得没有一点说服力。
“怎么回事?”他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有癫痫吗?”
她闭上了眼,却只感觉得到从他指尖传来的关心。
“有还是没有?”他问。
那温暖的情绪包裹住了她的心,驱散些许的不安,而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人在知道她的能力之后,还愿意主动触碰她。
她怀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他确实知道,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然后她晓得,她没有办法再对他说谎。
“没……没有……我不是癫痫发作……”
他挑眉,无声询问。
“太强烈的情绪,会逮住我,有些很不好……我会……我的身体不太能承受……”她紧抓着床沿,喉咙紧缩。
“然后?”他追问,知道还有后续。
“然后……我……刚刚……”她感觉心口抽紧,坦承:“我想我刚刚……看到……感觉到一桩命案……”
“你开玩笑?”他拧眉。
“我也希望我在开玩笑……”如茵脸色苍白如雪,痛苦的看着他,“那不对,以前不会这样,我没办法感应到那么远……”
他松开了轻触她下巴的手,凝视着她,半晌,问:“什么意思?”
“她是外国人,凶手也是,我以前只能感应到附近,了不起几公里……”她看着他,不安的环抱着自己,困扰的道:“但刚刚那……看起来像国外”
在这之前,他以为自己知道她所说的情绪接收是什么,但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她说她会被强烈的情绪拉过去,如今他才真的晓得,她为什么需要搬到乡下来。
她不只感觉得到疯子、醉鬼或吵架的情绪,不只会被恶梦影响而已,她可以感应到杀人现场。
老天,这女人还没疯掉,简直是奇迹。
她很困扰,而且害怕,她的唇轻颤着,额角微抽着,眼底尽是惊惧,有那么瞬间,他看见她恍了一下神,恐惧满布脸上。
知道她回想着那桩命案,想也没想,他张嘴就道:“你说你国中时暗恋我。”
如茵一怔回神,垂下了脸。
再一次的,他突兀的打断她的思绪,仿佛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故意引开她的注意。
“我不是这样说的。”她不敢抬头,只是狡辩着。“我是说喜欢,不是说暗恋。”
他没有和她辩论这两个词的异同,一边温柔的替她擦干湿发,一边陈述了一个事实:“你现在还是喜欢我。”
她哑口,莫名着恼,揪拧着身上的浴巾,死鸭子嘴硬的说:“那……那是在你将我扑倒在地上,还拖着我在我家横冲直撞之前。”
虽然语气强硬,但她的脸又红了,淡淡的粉红,浅浅的羞。
他收回了手,把毛巾留在她脑袋上,走回浴室拿刚刚看到的吹风机。
透过镜子,他可以看见,那女人拿毛巾捂着半张脸,在床尾偷瞄他,露出来的小脸还是红的。
他喜欢看她脸红,因为他而害羞。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这个女人受他吸引。
那让他心情莫名好转,但是他没有表现在脸上,他不太喜欢趋于弱势,而谈如茵的能力让他不太自在,且明显少了一点筹码。
接触,重点在接触。
她说她已经学会了控制,需要触碰到对方,才能读心。
屠勤也是需要触碰到物体,才能够读取前面的人留下来的残念。
某一方面,他其实很想离这个麻烦的女人远一点。
他不懂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她很麻烦,为什么还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来找她,为什么还留着,没有离开。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后腰,那里有着刚满两个月的新鲜枪疤。
狗屎。
他蓦然转过身,以为她会羞窘的收回视线,但她没有,那个贯穿他身体的子弹,在他腰腹前也留下了疤痕,她瞪着那地方,脸色微微的发白,然后慢慢拉高了视线,对上他的眼。
他做好准备面对她眼里难以掩藏的恐惧与害怕。
可是,那双似水秋瞳里,没有对他的畏惧,只有……心疼?
他无法相信,又有点渴望相信,这一点,让莫名的恼怒霍然浮现。
矛盾冲突的心情,在胸臆中翻滚,下一秒,化成字句,涌出。
“你知道,那件事是真的。”
她没有问是哪件事,只是无意识的放下了掩着唇的毛巾,黑瞳更深,瞧着他,轻轻点了下头,柔声道:“嗯,我知道。”
这不是应该有的反应。
他眼微眯,冲口再说:“我杀了我爸。”
她没有流露出丁点惊慌,或者恐惧,连一丝丝都没有,她只是用那双温柔且哀伤的黑眸,凝望着他,再次轻轻吐出三个字。
“我知道。”
显然,她真的知道。
他瞪着她,双手交抱在胸前,靠在门框上,张嘴问出困扰他好一阵的问题:“你明明知道,我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事,为什么还喜欢我?”
“因为,你只是为了保护你妈。”她回答得毫不迟疑。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外面的谣传满天飞,他知道话传得多难听,什么样可怕的版本都有。
“那么多的版本,你却选择相信我是好人的这一个?”他直起身子,逼近她,无法阻止讥讽的言语飙出嘴,“为什么?因为你不想相信自己竟然会蠢到喜欢一个杀人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真的是个罪大恶极、不知感恩的不孝子,所以才会犯下弑父的罪行?”
“你不是。”她抬头看着来到身前的他,斩钉截铁的说。
他火大的低头,冷冷的说:“你知道,我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你当然有罪恶感。”她眼也不眨的回答:“不然你不会做恶梦。”
阿浪一僵,半晌,缓缓弯下身,道:“也许我只是害怕报应。”
她可以看见他眼里的怒火,还有别的其他。
“你从来不担心那个。”瞧着那个愤怒的男人,如茵悄声指出这个事实,沙哑地道:“如果真有报应,你恨不得,能伸出双手拥抱它。”
他屏住了呼吸,眼里有流光闪动。
“你父亲已经死了,他是罪有应得,而你的母亲,她爱你……”他的痛苦是如此明显,她情不自禁的抬手,试图抚摸他的脸庞。
他闪电般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碰,但强烈的情感洪流仍从他的掌心流窜而来,痛苦、愤怒、悲伤,冲刷着她。
“你怎么知道?怎么能确定?”他怒瞪着她。
他握得是如此用力,几乎捏断了她的手,但她听得出他愤怒下隐藏的渴望,她感觉得到他的痛苦与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