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为了薛灿心,为了那个他至今仍牵挂在怀的恋人。
即便她已经去世多年,即便她在世时背叛了他们的爱情,留给他难以磨灭的伤痛,他仍是在她忌日的那天,想着她、念着她。
在东京那晚,他茫茫地喝酒,不只是寂寞,更是因为断不了的相思。
他没有忘记薛灿心,从未将那个伤害他的女人抛诸脑后,他还是爱她,或许也恨着,但……
你真的很像灿心。
他的弟弟对她如是感叹,他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是将她当成那个他迷恋不已的女神,为了心目中的女神,他甘愿背叛自己的哥哥。
当她听着他苦恼的自白时,她同情他,却也恨他,恨他伤害了严琛,她明白那种遭受背叛的痛,而她相信,严琛比自己更痛上百倍。
因为他的怨怒换来的是天人永隔,无法再见到自己深爱过的女人,心上那道伤口,成了最深刻的疮疤。
她好希望能帮他愈合——
“为什么想学冲浪?”他质问,板着一张脸。
“听说你很厉害,不是吗?”她不敢告诉他真正的原因。“我觉得会冲浪的人很帅,也想试试看。”
“不是谁都学得会的,要有天分。”
“所以我才说想学看看啊!你可以教我吗?”
他不发一语,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天一线,眼神深沉。
他在想什么?是否正是那个念念不忘的旧情人?
她觉得心痛,笑意在唇畔浮沉。“你不教我的话,我就自己学。”
“开什么玩笑?”他瞪她。“这么危险的运动,是可以自己胡乱学的吗?你不怕被海浪冲走?”
“那你就教我啊。”她撒娇。“那边有出租冲浪板的店,走吧!”
语落,她也不等他回应,迳自走向街边的商店,他拗不过她,只好跟上来,租了冲浪板,又命令她换上防寒衣。
冲浪时不好戴眼镜,她摘下,换上事先预备好的日抛型隐形眼镜。
他看她准备齐全,有点怒恼。“你早就计划好的?”
她点头,将眼镜紧紧捏在手心,这是她的防卫武器,卸下之后,她一定会更容易受伤吧?
无所谓,她早就受伤了,在得知自己长得像他前女友的那天。
回到沙滩上,他先教她基本的姿势,辨识海流,练习划水,他替她系好了脚绳,却不准她下水。
“为什么?”她嘟嘴抗议。
“今天浪太大,你乖,在这边看我示范就好。”他不自觉地哄她。
第9章(2)
她没辙,只得柔顺地坐在沙滩上看他表演,即便好几年没玩了,他仍是巧妙地乘上浪势,纵横来去,偶尔一个高难度的回旋,惊得她睁大眼,心跳暂停,怕他跌落,但他只是更潇洒,悠游自在。
好帅!严飞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中高手。
周韦彤屏息凝望,眼神藏不住爱恋,蔚蓝的海面,有无数游客戏水,她眼中却只有一个他。
她看着,目光逐渐迷离,他的身影也幻化,仿佛有个女人依偎在他身畔,与他一同乘风破浪。
那个女人很像她,却不是她……
她蓦地起身,裸足入水,海水被阳光晒暖,温度宜人,很舒服。
她照他指导的动作,俯身卧在冲浪板上,练习划水,一波浪一打过来,将她连人带板轻盈托起,她心跳不觉加速。
站起来看看吧!
趁着重心稳妥的时候,她咬着牙,慢慢站起来,又一波海浪冲来,她竟没被打落,乘势而起。
不会吧?她成功了吗?
她惊喜,顿时有了信心,也更有勇气,随浪潮起伏。
原来她也可以做到嘛。
刚得意没几秒,一波大浪急速涌来,她重心一歪,整个人翻倒。
糟糕!
她不及防备,呛了几口水,脚绳虽系着冲浪板,身子却因紧张而僵硬,怎么样也没法自由行动。
孩童时代的黑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惊到失魂,在浪里激烈挣扎。
“救、救命……救命……”她尖声呼喊,双臂焦急地挥舞。
一道身形如火箭般破浪而来,在她即将晕去前,托住她后背。
她强睁迷蒙的双眼,是严琛,他来救她了——
“先别说话。”他示意她安静,托着她游回岸边,抱她到沙滩上,检视她全身上下,确定她安然无恙,才落下心头大石,阴郁地开炮。
“你怎么下水了?我不是说浪太大,要你别下来吗?为什么不听话?”
“对不起嘛。”她弯身坐起,脸色苍白。“我只是……想试试一看。”
“试试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连命都试没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他又气又急,恶狠狠地咆哮。“我不是教过你吗?如果摔下来,要赶快回到冲浪板上,只要身子上去后,就可以浮起来。”
“我知道,可是……咳咳!”
“脚绳不是系着吗?别告诉我这样还找不到冲浪板!”
“因为我……会怕。”
“怕什么?你不是说自己会游泳?”
“会是会,可我小时候差点在游泳池溺水,所以我……怕水。”她无奈地坦承惊惧。“刚才是太紧张了,身体不能动……”
“你说什么?”他骇然瞠视她,湛眸飞舞着怒火。“疯了,我真的要被你气疯了!周韦彤,你明明就不适合冲浪,为什么还硬要我教你?”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玩。”
“玩什么都好,非要冲浪不行吗?”
“对,一定要冲浪。”
“为什么?”
她咬唇不语。
“你说话啊!”严琛气得摇晃她肩膀。“别跟我这样可怜兮兮地装委屈!”
“我不是装委屈……”
“那你怎么不回答?到底为什么非要冲浪不可?”
他真那么想知道吗?好,她就说!
周韦彤蓦地恼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取代薛灿心!”
他愣住。“你说什么?”
“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薛灿心。”她苦涩地抿唇,一股难言的酸楚在胸口缠结。
“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永远成为不了她永远不会是她,我不是她,不是她……”她忽地哽咽,双手掩丽,藏住脆弱。
他不可置信地瞪她。“周韦彤,你疯了吗?”
“疯的人是你。”她想笑,泪水却不争气地在眼里孕育。
“是你把我调来你身边,是你一手改造我,教会我对自己有信心,是你……让我变漂亮了,变得愈来愈像你记忆中那个女人。你真正想要的人,从来就不是我,看我的时候,你都想到谁?难道不是薛灿心吗?你敢说不是她吗?你敢说自己……已经忘了她吗?”
声声质问,犹如狂风暴雨,在严琛心海卷起千堆雪。
“我早就忘了……”
“说谎!你记得你在东京喝醉酒那天晚上吗?那天是薛灿心的忌日对吧?你还把我错认成她!”
“我没有!”他厉声否认,恼得全身发颤。“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是你弟弟,严飞。”她黯然。“他什么都告诉我了,他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相爱的,告诉我他们是怎么背叛你,他什么都说了。”
他震惊无语。
她扬眸望他。“为什么拼命工作?为什么这么挑剔?为什么不近人情?因为你有怨恨,对吧?因为曾经遭到背叛,因为想愿谅你弟弟,又拉不下脸,所以变得愈来愈酷,愈来愈惹人厌——其实你只是不知道怎么从过去走出来,你一直困在那里!”
他咬牙,神色阴晴不定,看着她的眼,几乎有恨。“你为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这么说?周韦彤,你以为自己对我了解多少?”
“我是不了解,所以只好问你弟弟。他告诉我,你以前没这么冷的,虽然身为长子,父母对你的管教特别严厉,可你曾经懂得幽默的,会冲浪,会享受生活。”
她顿了顿,明知他不会爱听她接下来的话,仍是坚持剖析。“我想,是因为薛灿心死了,你弟弟的腿又伤了,从此你就把所有的责任扛在身上,把自己逼成工作机器,整天就想着为集团扩张范围——其实你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消弥对弟弟的愧疚,对吗?”
“谁说我愧疚的?我干么要对他愧疚?我没对不起他!”
“你是没对不起他,可你觉得自己害了他,你认为那场车祸,你也有责任。”
她究竟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轻易看穿他的心?
严琛怒了、狂了,她字句如刀,重重地刺伤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不得不疼痛地流血。
“周韦彤,你别说了!不准你再说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心中的痛,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看他如此明晰透彻的她,只好像头暴躁的猛兽,张牙舞爪地嘶吼。
而她连这点也看透了,温柔又哀伤地微笑。
“我知道,我没资格对你说这些,你就再听我说一句话吧,最后一句。”他皱眉。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找到我自己。所以谢谢你,真的……谢谢。”
她飘忽地笑,映着泪光的笑颜格外令人心动又心碎。
他恍惚地看她。“为什么要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