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保护你。」
「我会保护我自己!」
「也对,你一直是有能力的人。」她笑自己的傻气,伸手摸过他的脸颊,亦是心疼。「我很抱歉,我真的很笨,不知道该如何帮你。」
「你不笨,只是太善良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泪水再次不争气地占据她的眼。「若是你没再遇上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为什么要道歉?你并没有害到谁。」他抹去她的泪水,心疼极了。「事实上,我很高兴遇到你,我不后悔为你所做的一切。」
就算让他失去现有的一切,他也无所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至少他现在的心是富足的,是金钱填补不了的。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她颤声道。「我……还想当你的新娘。」
她想跟他在一起,不只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第10章(2)
他紧紧拥着她,尽管心里已有底,知道自己即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他仍然是个自信满满的男人。
「别担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他保证道。
「不管多少年、在何处?」
「不管多少年、在何处。」
此刻,天地之间,只有他与她,不再有其他。
前世与今生,他们纠缠彼此,若有来生,他们定会再找到彼此。
「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一天,你被迫要去投胎了,记得跟孟婆说说情,别给你太浓的孟婆汤,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记得喔。」他若要找她也会容易些。
「好。」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说不定可以找秦大哥。」他答应了会时常去看她。
「好。」
「还有——」
「你听起来像是在交代『后事』。」他故意逗她,想见她为他展颜而笑。
是呵,一般人是在往生前,因心有罣碍而交代事情,而她,竟是跟人家反着走,她是要活回去而放不下他。
「倒是你,别老是觉得自己好像都欠了别人,动不动就鞠躬道歉地任人欺负,以后你要更懂得保护自己,懂吗?」
「嗯。」
「还要记得好好吃饭,有好的东西就自己留下来吃,别老是分给别人。」
「嗯。」
「还有……」
「你现在也是在交代『后事』吗?」她流着泪,努力微笑。
「是在提醒一个傻瓜,别在我找到她之前自己就先阵亡了。」
「不会的。」她会好好活下去,等待着他。
柳必应好紧好紧地搂住他,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一个婚礼,记得一定、一定要来兑现。」
「你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你终究是要嫁我的。」
不管多久以后——
两人紧紧相拥,他们相信,这里是他们的起点,是永远,而非终站。
★★★
脸颊湿湿的,有人在轻拭她的脸,怎么?她哭了吗?
「醒了?必应?」
谁在说话?二哥?
「大哥!大哥!」带着兴奋和狂喜的声音。
沉重的眼皮掀开,她看不见任何人,只听见很像大哥的声音低喊着:「必应——必应——」
蒙蒙胧胧、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瞧见了大哥和二哥走动的身影……
「哥……」她喊着,喉咙却无法发出半点声响。
似睡似醒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许是十数日,她再度睁开眼。这回,她清楚看见了——
二哥正坐在床边,打着盹。他看起来很疲惫,瘦了好多,她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哥……」这回,她终于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必应?必应!」柳济世惊醒,凑近床边观看她的情况,接着一阵脚步声靠近,柳悬壶也走来床边,关心她的状况。
「醒了?」
虚弱的视线来回扫过两张急切的脸,曾几何时,她可以同时得到两位哥哥这般的关注,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望啊……昏迷的两个月,她深深觉得不舍,自己如此让哥哥们劳心伤神。
而今,三兄妹重聚,恍若隔世。
「认得我是谁吗?」柳济世急切问,流露欣喜的脸一触到她目光的同时,立刻收敛神色,恢复旧有的严肃和不苟言笑。
「二哥……」她喑哑道。
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妹妹喊自己竟是如此悦耳动听,柳济世心中一阵酸楚,两个月来的不眠不休终于有了回报。
他们的小妹,从小有叫必回应的小妹,终于在他们叫了她两个月后,有了回应——
一个月后。
柳必应在柳悬壶与柳济世的悉心照料下,虽然体力仍十分虚弱,但乾瘦的脸颊已渐渐恢复丰润,有了以往的光采。
只是昔日单纯小姑娘的气息已不复见,多了一份彷佛历经世事的沉静。
「大哥,咱们还要在这间小屋住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这日,早膳席间,柳必应终于问出闷在心里一个月的问题,她想自己已经恢复大半,应该可以适应旅途跋涉了。
「咱们不回家了。」柳济世答道。
「啊,为什么?」
柳悬壶接话道:「我们三兄妹找个安静的荒林山间,一个不被外人打扰的地方,自给自足,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可好?」意思是,他们不再回兴安城了。
「可我想留在兴安城。」
「留下?!」两人同时惊讶。
这个地方令她受创至深,她还想留下?为何?
似乎读出哥哥们的心思,她扯开一抹坚强的微笑,道:「可记得爹说过的,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所以我们必须回去。」
况且,她想留在兴安城,也是因为她不想让仲孙隐找不到她。
她要留在那里,等他。
「但是兴安城那鬼地方——」
「好,我们就回去。」柳悬壶打断柳济世的话,顺着柳必应。他相信小妹有此坚持必有她的道理,他必须支持她。
「谢谢大哥。」柳必应脸上漾出幸福而感激的笑,这笑容,对他们两人而言是如此珍贵。「还有,大哥、二哥,必应可以请求你们一件事吗?」
「什么事?」
「请大哥二哥教导必应所有医术和草药的知识,必应想学。」
一直以来,父亲和哥哥们从不让她接触这些,父亲过世后,哥哥们更是把关得紧,因此她不懂如何行医救人,只认得一些药材。
「你要学医?」柳济世惊讶。
「我想跟哥哥们一样,成为出色的大夫,这样,必应就有能力可以救更多的人了。」和哥哥一起继承爹的衣钵,行善助人,将是她此生的使命。
为他、为众生,她都必须这么做。
「好,大哥答应你,必定将一生所学全数传授予你。」柳悬壶答应道。
「二哥也一定让你成为当今世上最出色的女大夫。」柳济世保证道。
「谢谢大哥、二哥。」
她全新的人生有了奋斗的目标,在无尽的煎熬与等待中,她不只为他而活,也会为自己而活——
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医传·女医志》
晋元年间,兴安城有女医,医术精湛,仁心仁术,有求必应,一生行医救人无数,人称「女华佗」,收弟子数十,传衣钵。享年八十,一生无婚配。
再遇
西元二○一○年。
燠热的盛夏闷、湿、热,她快脱水中暑了,住蒸笼里也不过如此。
看了眼手表,距离跟朋友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站在人来人往的捷运出入口实在热得令人抓狂。
虽然一旁的百货公司里更是人挤人,起码凉快多了。
决定了,进去吹免费冷气!
背着双肩背包,一脚跨进电动门内,迎面拂来一股凉气,她顿时觉得身心舒爽、通体舒畅,喔,真是炽阳下的人间天堂。
瞥眼一瞧,父亲节的促销活动琳琅满目,这才让她惊觉自己忘了买父亲节礼物。也好,她向来是个会利用时间的人,趁这一小时买好礼物绰绰有余。
跨上电扶梯,目标是四楼的男仕用品部,这里向来是人潮最少的一个楼层,即使父亲节快到了,也不见这里多上几位帮老公或爸爸买礼物的婆婆妈妈。
正要上到三楼童装部时,忽然一个小男孩冲过来,显然是匹脱缰小野马挣脱了妈妈的牵制后,顽皮地朝会跑会动的电扶梯而来。
「小宝回来!」急急在后追赶来的妈妈才刚喊完,小男孩即一脚踩错梯格,整个人往下一路滑摔而来——
她站在正往上移动的电扶梯中央,直觉地以身体扑挡在前,想阻止小男孩往下摔,却没料到因为冲力再加脚后跟踩空,自己反而重心不稳,抱着小男孩一起往后摔了下去——
一万人。
在她后脑勺撞向地板的刹那,她耳边彷佛听见一个声音。
是谁在说话?
晕眩让她短暂地失去意识,不知是两秒、十秒或许一分钟,直到坐在她肚子上的小男孩以哭声用力唤醒她。
众人朝她聚集而来。
「小姐,你还好吗?要不要紧?站得起来吗?」
几位好心的妈妈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来。
「会不会想吐?」
她摇摇头。「还好。」
调整了一下背包的位置,她低头看看自己,手脚还健在,没断,还好刚才有背包在后面当垫背,不然她的背部肯定会有严重的撞伤或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