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跟阿驹玩的可疯的,经常翘课往高雄跑,飙车、跳舞、夜游,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也是老师眼中的头痛学生,更把我爸气的半死。”曹家齐像是十分回味那段荒唐年少,眼中升起迷蒙。
简妤嬿好奇地望向曹家驹,很难想像此时严肃冷冽的他年少时是如此疯狂。
第4章(2)
“以前的事别提了。”曹家驹阻止姐姐再说更多。“你怎么没有跟姐夫回台中?”
“冷战中,我说要多待几天再自己回去。”
“几岁了?女儿都上幼稚园了,拜托你脾气也改改,老是这么任性,被休了可别哭着来找我。”他无情地说。
“你看,是不是比我爸还像我爸?”曹家齐对简妤嬿说,扮了个受不了的表情。
简妤嬿笑了笑,明白他似乎连关心别人的时候也习惯板着脸孔,只是,从年少轻狂到现在这样老成持重,当中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去哪里找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曹家齐踢踢弟弟的脚。
“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你留人家在家里过夜?”她才不信。
“啰唆。”他睇她一眼,装出凶恶表情。
“小嬿,我跟你说。”曹家齐移到简妤嬿耳边,却用曹家驹听得到的音量说:“他每次害羞,心虚的时候就会故意装出很凶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的。”简妤嬿掩嘴偷笑,觉得这对姐弟和相处模式好有趣,而他……真的很可爱。
“早餐吃完了没?吃完了我们回台北。”曹家驹感觉再不快点离开,他会被姐姐卖了。
“放假两天,那么急着回去干么?”曹家齐不放人,亲热地搂着简妤嬿的肩。
“先让阿驹带你去逛逛附近的景点,我妈已经出门买菜,晚上要做一桌丰盛料理招待你。”
“不用麻烦了。”简妤嬿都还没说话,曹家驹就先截断她们的讨论。神经病才留下来,这顿晚饭保证很难消化。
“又不是招待你。”曹家齐霍地站起来。虽然身高比弟弟矮了一个头,但手插上腰,挺起胸的气势却一点也不输他。“你敢偷溜回台北,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来。”
曹家驹先是瞪大眼后又陡然放弃,转身对简妤嬿说:“去拿皮包,我带你出门走走。”
“好……”简妤嬿顺从地上楼去。
待她走后,曹家齐立刻露出胜利微笑。
曹家驹眼中则喷出恨不得掐死她的怒火。
路上,曹家驹沉着一张脸,恼火地想着——带这个女人回家真的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两人明明没关系,可现在是有理不能说,也说不清。
简妤嬿当然感觉得出来他心情恶劣,虽然不晓得原因为何,但至少知道他肯定不会要她的关心与安慰,所以,她也只能默默地坐在车里,幸好,沿途的风景枝叶扶疏、青翠宜人,让这些日子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她得以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
车子往山上开去,走了一段路,他对她竟然能半个多小时都不开口说话感到不可思议,他身边的女人比如郑淑女、比如她姐、比如工厂里的包装员,他几乎记不起任何她们嘴巴合上的画面;每个都像麻雀吱吱喳喳、吱吱喳喳讲个没完。
谢天谢地,终于有个女人能让他耳根清净了。这点,使他对她增添了不少好感。
因为到了郊外,车子渐少,加上身旁没有恼人的高频嗓音,他心情转好,暂时把晚上那顿饭抛到脑后。
“你爸身体状况好点了没?”他忽然记起上次去“春淇企业”,里头一名员工提到她父亲生病了。
“你知道我父亲的事?”她惊讶问道。
“嗯。”他点心。
虽不是刻意隐瞒,但简妤嬿在洽淡生意时不会特别提及父亲的病,除非对方问起。“还需要持续做复健,现在靠助行器可以走一小段路,可是吞咽方面还是有困难……”
他心中一震,没想到她父亲是中风。
这病需要很长的复健时间,而且就算好转,想要恢复成过去行动自如的状态也不可能,也就是说,那间工厂如今只能交给简妤嬿了。
“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在当兵,刚入伍不久。”
“有叔叔伯伯也做这一行的吗?”他皱眉又问。
“我爸是孤儿……小时候在螺丝工厂做学徒,白手起家,没有其他亲戚了。”
她好老实,有问必答。
他的两道剑眉差点打结,怎么就没半个帮得上她忙的男人?
“你身边没有半个人可以帮你,为什么不把工厂结束掉?”他知道她对这个行业一点也不熟,这份热情与坚持又从何而来?
简妤嬿轻轻地叹口气。“这工厂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是他的骄傲,更是工厂里许多叔叔伯伯一家人的依靠,万一这个时候收起来,我担心我爸会失去生存意志,也对不起那些人,而且,我弟本来打算退伍后继承父业,我得撑下去。”
听完她的理由,他不是不能接受,也明白一切不是她能选择的,只是不懂她怎么能牺牲到这样的程度却不是为了自己?
“你总有男朋友吧?”
“没有……”她低下头。
“长这么大都没有交过男朋友?你念女校?”他觉得太夸张,不可能,除非念女校,要不就是现在的男人很多眼睛都是瞎的。
“大学时有交往过一个……不过,毕业后就分手了……”
她男友的父母希望儿子毕业后出国继续深造,而且对她的家庭背景不满意,两人虽然相爱却因为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只好被迫分手。
“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由自主地追问下去。
她不愿再回想那些伤心地过往,只轻轻地摇头。
“对不起……我问太多了。”他惊觉自己对她的一切有着太多关注。
“不是的,”她连忙解释。“只是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既然过去了,那就把它忘了,不提也罢。”他猜想在那段感情中受了伤害,所以才会流露出那么悲伤地神情,然而,他却没注意到这句话说来含有多么强烈的占有欲与……无名的火。
“嗯,会忘记的。”她怅然一笑,将视线调往窗外。因为突然间涌出太多复杂情绪伴随着这些日子的混乱使她难以承受,而她又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脆弱,只好转移话题。“你看,好多花,好漂亮……”
曹家驹望着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射出淡淡阴影,她抿着唇,勉强自己让嘴角上扬,勉强表现出对环境感兴趣,可那副伪装坚强的样子却更让他难受。
顷刻间,她是不是演戏、是不是攻于心计已经不重要了,她那些荒谬、愚蠢、走捷径、让人不齿的手段,此时在他眼中全变成了让他心疼的委屈。
他不帮她,难道任由她受苦?
“对了,我们去哪里?”她回头问他,脸上已经挥去先前的阴霾,只剩甜甜的笑容。
“快到了,带你去喝咖啡。”他说,语气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喝咖啡?”她疑惑着。“这么深山里,有人在卖咖啡?”
“就是有这么笨的人,好日子不过,跑到这深山林内种咖啡、卖咖啡。”他放松一路紧绷的面部表情,笑答。
“你朋友?”她聪敏地联想。
“嗯。”他点头。
也许,这个世界上,为了一个别人看来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无怨无悔、坚持要走下去的笨蛋不少。
眼前,不就有一个。
第5章(1)
一个星期后,简妤嬿拿到从“汉扬集团”转来的代工订单,分三批交货,金额是她父亲病后她接到最大的一笔生意,交货后不仅足以支付员工薪水以及银行贷款利息,家里的经济压力也暂时得以缓解。所有工厂里的员工得到消息莫不松了一口气,至少再撑上五、六个月没问题。
“小嬿,我们原本以为你一个年经女孩想撑起这间工厂,实在是不可能,没想到你比你父亲还拼命,居然得到了‘汉扬集团’的支持,这下可以安心了。”最资深的刘师傅宽慰地笑了。
“没有的事……只是比较幸运……”面对工厂里叔叔伯伯的夸赞,简妤嬿不敢接受。
她如何能让他们知道拿到这订单靠的不是拼命,而是……难以启齿的交易。
不,她告诉自己,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没有后路也无法挽救,那就更要往前看、往前看,只要想想在家中的父母,在军中的弟弟以及工厂里的员工,她就不该被罪恶感困住,至于那些难堪、羞耻的感觉,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让它过去。
幸而,曹家驹并不是让人无法忍受的男人,所以,她可以习惯、习惯自己和他的关系,在能独当一面前,她不能失去这座靠山。
这次父亲倒下,她深深地体悟到有人可以依靠是多么幸福的事,可是顿失支撑的力量时又是多么恐慌与无助,所以她可以表现出喜欢曹家驹、需要他、依赖他,却不能真的因次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