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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遇到手脚比石头还僵硬的姑娘,她还真是没辙,叫她轻移莲步,她像突然闻不知道怎么走路步步踩到自己的裙摆;要她横送秋波,眼珠瞪得比谁都狠,好不吓人。

  明明是娇妍俏丽的玉人儿,可言行举止跟男人一样粗野,声音不娇不嗲,人也不会奉承说两句好听话,给她一壶酒直接就口灌,毫不文雅秀气。

  幸好还有个长项,她弹了一手好琴,弦线一拨,动人心魄,拨弦两、三下,百鸟齐鸣,宛如早春的花儿全开了。

  “沈嬷嬷,我学不来,我眼珠转得都快抽筋了,还是勾不出一缕丝。”

  “你这丫头真是不受教,谁让你转眼珠了,我是要你含情脉脉的盯着客人瞧,含羞带怯地欲语还休。”男人犯贱,只要给他一记仰慕不已的眼光,他就乐得忘记自己是谁。

  “可是我对他们没有感情呀!很难含情脉脉。”含情脉脉是什么?她只会舞刀弄剑,使一套红叶七伤拳。

  出身武林世家的她虽不得父宠,但也习得家传武学,名闻江湖的红叶剑法及红叶七伤拳,也因此她才敢只身涉险。

  那一天虎哥的出面,让她顺利地进入百花楼,以她的姿色虽非上等,但也可人清妍,老鸨只看了眼就中意,安排她住进暂不接客的后院,亲自调教。

  只是朽木不可雕,驽钝的资质让老鸨大呼是赔钱买卖。

  包吃包住,包裁制新衣,眼看可能血本无归,谁能不呕。

  “你糊涂了呀!谁要他们的感情,干我们这一行的绝不能对客人动情,他们贪的是一时新鲜,我们要的是大把大把的银票,你脑袋清楚点,可别给我犯傻了。”沈芸娘再三警告她这行的规矩,别傻乎乎地把自己赔进去。

  “那不是欺骗行为吗?我们要人家的银子,却是对人家虚情假意。”啧!啧!啧!难怪百花楼又要翻新了,油水捞多了,当然要打点门面。

  杜春晓故作天真傻气的看着沈芸娘。其实她是故意让自己显得笨手笨脚,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这样一来,老鸨就不敢冒险叫她接客,免得得罪人,而她也才得以安全无虞的待下来,打探小蛮的下落。

  一张浓妆艳抹的花脸差点气到七窍生烟。“青楼买卖无真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懂不懂?客人花钱找乐子,我们给他们就是了,谁让你把良心拿出来!”

  “喔!嬷嬷的意思我懂了,就是泯灭天良,尽管从客人荷包里挖钱,管他家里米缸有没有米,或者是妻小挨饿受冻,咱们把他的血吸光光。”她说得好不得意。好似已尽的老鸨真传。

  “呃……这么说也对……”沈芸娘扶着抽疼的额头,对她大喇喇的“领悟”头痛不已。

  她哪有那么狠心,还泯灭天良呢!钱要赚,道义也要顾,不会真让客人散尽家产、妻离子散的,这等黑心肝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沈芸娘开设青楼本事为了讨生活,让跟她一样流离失所的女子有个栖身处,不致沦落到更不堪的下场。

  不过人一有钱就变质,她路子走偏了,原本的美意变了质,她开始不断地从贫苦人家挑选出貌美稚女,再加以音律、舞蹈的训练,使其招揽更多的客人。

  “沈嬷嬷,害人家破人亡算不算造孽?会不会遭天谴?打雷闪电时,我们要往哪躲?”坏事做多了,天打雷劈。

  “你……你……”她一翻白眼,手指颤抖地指着新近花娘。

  “沈嬷嬷,你癫痫发作了是不是?要不要替你找大夫,我们家乡有种土法子能治此症,找几头公羊踩几个就好了……”人踩烂了就不抖了。

  “停停停……你就少给我添乱了,我给你气得胸口发闷……”这口气若喘不上来,这条命就被她给害了。

  “我帮你揉揉……”杜春晓很热心的助人,练武的掌力朝她心口上一揉。

  “天杀的!你、你要我的命啊!快……快住手,我这身骨头快被你揉碎了!”这丫头一餐吃几碗饭,怎么力大如牛?

  直喘气的沈芸娘逃得老远,绢子握住手直往胸前拍,压压惊。

  “罢了、罢了。待会我再找人来教你,你这块朽木我非得刻出个样子不可。”事在人为,她不信教不出像样的花娘。

  重操旧业至今,她还没遇过调教不成的姑娘,只要找对方法,她相信假以时日,总会教出一颗摇钱树。

  只是,她得先歇会,这根木头太难教了,耗去她太多心神,她不放松放松。迟早累出病来。

  看了眼名为“晓晓”的女子,沈芸娘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走出后院。

  杜春晓这才露出得逞的表情,随即换上便于行走的衣衫,准备四处打探。

  与此同时,假意上茅厕的曲天时刚好路过后院,她一闹上门往外走,便跟他打个照面。

  两人皆一讶,并不知各自的目的相同,盈亮水眸对上深邃双瞳,彼此间默然了好一会,唯恐对方看出自己别有所图的行动。

  “趁你还没正式接客前,离开百花楼吧!这里不适合你。”她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见他一脸正经的劝说,杜春晓忍不住要逗他。“好呀!我们一起走,天涯海角你都要跟着我,我筹钱盖屋让你当我的面首。”

  嘻!嘻!既然她不嫁人,养个小相公来逗逗也不错。

  听着她流里流气的逗弄,曲天时浓眉一拧。“不要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是为了你好。”

  “哎呀!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身上没钱能去哪?还是你要借我百来两,让我舒舒服服地过几年好日子。”舟无水,难行。

  “我没钱。”一说出口,他顿感难受。身为一国之君,他却救不了为贫困卖身为妓的女子。

  “对啦!你都没钱了,还说什么风凉话?在这儿有吃有住,还有人伺候着,我干嘛跟自个儿过不去,非得到外头吃苦受罪。”她说得好不虚荣,甘于卖笑生活。

  “难道你真不怕被人耻笑?”一日入青楼,终生难以洗去污记。

  杜春晓好笑地横了他一眼。“你当龟奴都不怕人家嘲笑了,我区区一名女子算什么?这世道笑贫不笑娼,尊严值几文钱,只要有米吃,谁管是香的还是臭的。”

  “你太偏激了,歪理一堆。”听似有道理,实则是替自己找借口。

  “而你则有趣极了,明明吃的是百花楼的饭,做的却是怂恿花娘出走,这事若让沈嬷嬷知晓,准抽你鞭子。”吃里爬外,下场肯定凄惨。

  “你想告发我?”他冷沉着音。

  闻言,她咯咯地发笑。“我又不是吃饱撑着,尽做损人不利己的无聊事,小曲哥,你是我进百花楼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我晓晓再没良心也不会出卖朋友。”

  她相信他不是坏人,一个苦劝寻芳客回头是岸的龟奴能坏道哪去,他定是有苦衷才无法离开。

  “曲天时。”他自报名讳。

  “嘎?!”她怔了怔,不解其意。

  “我的本名。”

  杜春晓讶异地睁大秋水眸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为什么?

  曲天时眉心一颦,他也说不出来理由,只是觉得她那一声“小曲哥”喊得他心闷,便不自觉地道出全名。

  “欸!曲是国姓耶!你该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家子嗣吧?”她反应极快地想到这点。

  平民百姓只知皇上姓曲,不知其名讳,仅以帝号“天顺”称之。

  “你想有可能吗?”他反问。

  她搓了搓下巴,假意思索。“也许飞兰女皇背着丈夫偷产一子,寄养民间……噢!你居然打我头。”

  “一派胡言。”母亲深爱父亲,鹣鲽情深,岂会与另一男子偷欢。

  “喂!我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呀,你姓曲,说不定是哪个皇室中人流落民间的孩子,你要不追查一下自己的身世,搞不好有重大发现。”一朝飞上枝头,乌鸦也会变凤凰。

  “巧合罢了。”他垂下目睑,不让人瞧见他眼底利光。

  “本来就是巧合而已,不然你真以为自己是皇亲胄贵呀!我不过说来哄你开心的。”她故意取笑他异想天开,老天哪那么容易送份大礼来。

  曲天时倏地一抬头,冷冷瞪她。“你真有恼人发怒的才华。”

  “过奖、过奖,牛刀小试而已,不过看你待我不错的份上,我投桃报李,小小的回报你一下,我姓杜,闺名春晓,在家排行老二。”

  “杜春晓……”他含在口中轻念。

  “你可别告诉别人喔!不然我爹准把我送进尼姑庵,免得我败坏门风。”她轻快地说着,好似这个秘密说了出去也无妨,方正她本来就是无足轻重的人。

  “你爹……”黑瞳骤地一缩,他不再言语。

  正奇怪他话说到一半为什么就收了口,一阵浓郁呛鼻的香气飘至,杜春晓必须努力屏住气息,才不致被这阵浓香呛昏。

  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人长得俊俏也是一种罪过,瞧他什么也不必做,自有佳人来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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