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让穆将军离开,让三爷来帮你?”
“信上没提到这点,不过我想,你说的没错。”
“穆将军要离开了,那穆可楠呢?”她也走吗?这样最好了。也许是罪恶感作崇,我实在很怕她的眼神。
“她怎样?自然是跟着她的丈夫。”
“你这个丈夫当得未免名不副实。”
“你要我名实相符吗?我不是办不到。”他挑眉望我。
“我无所谓啊!不过小女子容易记恨,哪天我记起自己是和亲公主,说不准儿,包袱收一收,跳上我的黑大个儿,就回去当王妃啰!”他有正胎备胎,谁说我没有?
“惹火我很有趣?”他冷眼看我。
可惜,别人怕他我不怕,我仗势着他爱我。
撇撇嘴,我把自己丢进他怀里。
“我总要偶尔试一试,你的罩门是不是还在老地方。”我明白这种试探是因为没安全感,幼稚且无聊,可就是想碰碰撞撞,确定自己还在他心中央。
我最讨厌没自信的女生,却偏偏,我让自己变成这种女人。
他叹气,反手搂住我。“跑不掉的,罩门上吴嘉仪三个字,是用刀斧刻上去的,抹都抹不掉。”
我笑了,真心地笑着。
贴到他胸口,手指在那里画圈圈,一圈一圈,把我的爱情、我的眷恋圈进去。好爱他,即使时空阻隔,即使无数好男人在面前排队,那颗不大的心呵,坚持着爱他爱他爱他……
都知道固执不是好事,偏偏爱他,爱得半点不想转移;都理解爱他这条路险阻崎岖,偏偏莫名的勇气,驱使我向前奔去。
怎么办?如果想尽办法仍然躲不开爱情,是不是注定该为他将就?
我把袖子拢高,露出腕间的金手炼,我抚着上面的字,问阿朔:“你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他说这话时,眼神变温柔了。就是这样一个神威凛凛、宛若天神的男人,在爱情面前也要俯首称臣?
“骗人,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羞羞他的脸。“不懂没关系,偶尔示弱无所谓,没人规定太子爷事事都要懂。”
“我真的知道。”他重申。
见他那么坚持,我耸肩。“好啊,知道就说,洗耳恭听。”
“是‘爱’。”
阿朔居然懂洋文?以这个时代的标准而言,他会不会聪明太过?不,他应该只是从我的表情、语调和暧昧问去猜测。
“你很厉害,瞎蒙都能蒙中。”我否认他懂英文的事实。
他也不同我争辩,只是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喃语:“I love you,my lover.”
瞠目结舌,我倏地抬头望他。
“你果然也懂洋文。我对你那个时代好奇极了,你们一个人的一生要学多少东西?”
多的咧,国英数理化生物地科历史地理公民体育美术音乐艺术与人生……但,谁管那么多啊,重点是──阿朔也会讲英文!
“How are you?I am Rachel.”我试探。
“Rachel?Aspecial name.I like it.”他回得毫不犹豫,虽然口气有些生涩。
“你真的会!谁教你的?”我的音调拉高八度。
“我学没几句,是一个从遥远国度来的洋人教我的。”
“传教士?”
“不,是一个冒险家。他落难的时候,我救了他,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他也在军营里?我可不可以见他一面?”太有意思了,竟让我碰上外国人。
“怎么不可以?他告诉我,你那个投掷火球的点子很像他们国家的武器。”
“对,那是我在外国电影里看到的。”我连声嚷嚷,兴致高昂。
阿朔知道电影,知道我的漫画是电影的始祖。“真那么想见他?”
“当然想。”
阿朔没反对,让人请了老外先生过来。
他是英格兰人,三十五岁,叫做James,个子不高,金发碧眼、皮肤很白,他留着两撇小胡子,身上穿了中原的衣裳,看起来有点怪。不过他是个热情、好相处的人,懂得中文,但需要比手划脚才能和人沟通几分。
他一进来,我就迫不及待用英文同他叽哩咕噜说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聊得好开心。
说到这里,我不免骄傲,本小姐的英文可是通过全民英检中高级复试的。而James来到异国,好不容易碰上语言能通的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自然滔滔不绝。”
James不停对着阿朔比大拇指,他一面夸我的英文棒,一面把他在这里的种种阅历告诉我,他说他想写一本书,等回到国内,让他的同胞认识这个遥远而特殊的国度。
他的话让我想起自己。
在宫里时,我也经常记录每天发生的事情,像写日记似的,想着回到现代之后,要发表一部泣天地、动鬼神的旷世巨著,但离京之后,这件事就不做了。
也许下意识间,我已经相信,除非死亡,自己再也回不去。死人带不走任何东西,而经历只能留在我的脑袋里。
“你们在聊什么?”阿朔问。
“他提供了破城的法子。”我指指James。
“是什么?快说!”阿朔听说有破城之法,也跟着兴奋起来。
“行不通的啦!”我挥挥手。“情况不同,如果我是大辽人绝对不会上当。”
“说说看,行不行得通,我来决定。”阿朔坚持。
“好吧,James说的是一个很有名的故事,叫做木马屠城记。
当时的状况也是一方紧守城池,一方想破城。破城那方有智者献计,造一只巨大木马,在木马肚子里面藏着许多士兵,然后将木马牵到城下,退兵。
守城者看见围攻的敌人退去,以为他们知难而退,便开开心心大开城门,把战利品──大木马牵回城里。深夜,藏在木马肚子里的士兵潜出,大开城门迎进己方军队,接着大肆屠城,赢得最后胜利。”
“这法子的确行不通,我军气势正盛,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知难而退。”
“何况调动五万大军,不让敌人知道,谈何容易?”我同意阿朔。
“你有其他好办法吗?”
“目前没有,我只想得到,如果我们攻不进去,那么就让对方打开城门迎接我们。”
“你在说笑话?”他斜眼望我。
“不是笑话,我很认真,只是还没想到让他们打开城门的方法。”
“你也不必太花心思,上几次的战役,我派了细作混在战败逃回城中的士兵群里,他们很快就能把里面的消息带出来。”
“细作……你真聪明。”我只忙着打胜仗,却没想过可以派人混入城里当间谍,盗取情报机密。
James又想起什么似地,拉着我说话,我听了听,一句句翻译给阿朔听。
“James说,如果把上次那个投石器改良一下,让射程可以更高更远,也许可以试着用火攻城。”
“这个方法我想过,已经让张意麟去和工匠研究。”
“James还提到一种机器,和我们用粗木头去撞城门有异曲同工之妙。用木头撞门,一来需要大量人力,二来敌军在上、我在下,要是他们从城上投掷石块或射箭,会造成我军大量伤亡,所以,可以试试这个。”我拿来纸笔,让James在纸上画出他描述的机器。
机器类似起重机,悬吊着大石球,借着摆动力量,让石球去撞砖墙。
“它利用离心力让铁球去撞墙,不需要使用太多人力,这是好处之一,而且在下面装了轮子,机动性很高,可以先攻东墙再攻西墙。只不过,要在短时间内制造出这个东西,我觉得有困难。”
“没错,是有困难,光是铁矿的运送,来回就要花很多时间,而我并不想让战争继续拖延。”
接着,我们又想了好几个办法,但很多都是我从电影里偷来的,可行性并不高。
弄到最后,我烦了,大声说:“干脆一个人发两颗手榴弹,让士兵看到人就炸。再不,抛两颗原子弹进去,我就不信他们不投降!到时我要跟他们签马关条约,要他们割地赔款,要他们丧权辱国,要他们经过三百年都不敢再考虑战争……”
阿朔知道我憋得紧了,开始叽哩咕噜说些古代人听不懂的话,幸好James的中文不怎么样,否则被我这么一嚷嚷,任何人都知道我来自何方。
他拍拍我的背,安抚着问:“休息,不要再想了,出去绕绕好不?”
当然好,毕竟我成日都关在帐营里。打仗的时候,为了安全着想,阿朔不准我出去;阿朔同人议事的时候,我也得乖乖作陪、不准出帐。我勉强往外偷渡了几次,却都不幸碰上穆可楠。
说到这,我又忍不住烦躁了起来。
我又不是笨到看不懂她的恨之入骨,可我能怎么办?离开阿朔,把阿朔推回她身旁?破坏自己和阿朔的关系?这些事,我连一项都办不到,因此我和她之间,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