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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战战兢兢地继续编剧情:“我在南国待了一段时日,某日,听闻太子带领大军前往关州,要攻稽城、破大辽。于是幼沂化名吴嘉仪,跟着从南国赶往关州,幼沂早到了一日,与端裕王共退辽兵,之后,太子发现幼沂行迹,将幼沂领回营账里。”

  “你就是那个吴嘉仪?”他讶然。

  “禀皇上,是奴婢。”我垂下头,不知吴嘉仪这三个字能替我加几分。

  “稽城久攻不下,是你用计破城?”

  “是太子殿下愿意信任奴婢。”

  “那些谋略计策,你是打哪儿学来的?”他紧盯我不放,锐利目光让我打心底发颤。

  “那是奴婢在南国时的另一番奇遇。”

  “说!”

  “是,奴婢在南国毒发,差点儿死于道旁,被一名老叟救起。他原是个善于兵事的将军,只因不善为官,终生抑郁不得志,被收留期间,我与他相谈甚欢,于是他将毕生所能尽传于我,幼沂鲁钝,只学得二、三分。”谎话出口,我开始担心皇上会不会到南国去寻访这个老先生,可眼前顾不得这些了。

  “听来,你于我大周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不求功过,幼沂只是尽一个大周子民该尽的责任。”

  他没理会我的矫饰言词,问:“为什么你听见太子前往关州,就跟着去?”

  问到关键点了,在这个桥段我编不出有利说词。要说实话吗?可不说实话,皇上何等精明,又怎能看不出来?他不戳破我前面的谎言,不代表全然相信,更不代表我已经安然过关。

  两害相权取其轻,叹气,我鼓起勇气说:“因为幼沂……钟情于太子殿下……”

  皇帝寡淡目光向我望来,没有多余言语,我却感觉无底深渊在眼前向我张开血盆大口,失速的惊悸捶打得心脏不胜负荷。

  是的,我非常害怕,可也同时明白,害怕帮不了阿朔。

  挺直背脊,不等皇帝问话,我自顾自往下说:“大辽退兵,幼沂的性命走到尽头,在回京途中毒发,本以为就此死去、一了百了,没想到幼沂命大,又碰上那位奇人,在我们分道扬镳的那段时间里,他找到能解除七日散的月神草,在他的悉心诊治下,我活了下来。

  这个奇遇让奴婢心想,老天让我活了下来,是否代表我与太子缘分未尽?于是幼沂进京,乞求殿下收留。因念我战时有功,太子心慈,知我无处可去,便将奴婢收留于府内,并非刻意欺瞒君上。”

  “难道不刻意就不算欺君?”皇帝语调微扬。

  我本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怕一接触便会被射个千疮百孔,但为了阿朔,即便千疮百孔,我受!

  我相目直视皇帝,隐瞒恐惧。“是欺君。但太子难为,幼沂于太子有恩、有功,不但救过太子一命,又助太子破大辽军队、识破端裕王与大辽合谋,他不愿欺君,可也不想恩将仇报。”

  “所以太子无过?”他的口气里有一丝轻蔑。

  “他当然有过,过在不愿让君父左右为难,过在顾及手足亲情,不愿向君父提及端裕王如何背叛大周、如何与大辽合谋,想置太子于死地;他有过,过在明知五皇子镛建是死在谁手里,却姑息养奸;他有错,错在明明拦下端裕王写给温将军、要他便宜行事,置当年的权朔王于危机的书信,却宁愿把罪算在温将军一人头上,维系手足之情;他有错,错在知道端裕王心机深沉,到死都要用自杀倒打他一耙,却不愿向父君禀明一切,宁愿让父君误会自己心胸狭隘,宁愿让世人误以为当今皇帝目光狭浅,误以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大周只是好听的口号……”

  我并不确定阿朔有没有对端裕王之死向皇帝解释清楚,我只是下注,而这注……下对了。

  “闭咀!”皇帝当头一喝,喝断了我的话。

  我静望他,眼底没有畏惧,豁出去了。“皇上可以封住幼沂的咀,却封不了天下百姓千千万万张咀。亲情固然可贵,但身为皇帝岂能凭一己之好循私?这要教世人如何服气?哦,原来大周律法只是为约束平民百姓用的,身为皇子,可以弑手足同胞、可以卖国,没关系的……”

  “大胆!你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视线扫过皇后,我在她眼底看见动容,她没想到我居然敢在皇帝面前为阿朔说项。

  她不懂,将死之人无所畏惧,反正那条欺君之罪,我是如何都逃不过。

  我住咀,敛眉。“奴婢不敢。”

  “不敢吗?你自恃聪明,胆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是不是以为天底下的事全在你的掌握里?”

  我没回话,望住皇帝阴沉不定的神色。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物,难怪朕的儿子一个个被你迷惑心志,镛朔留你这种人在身边,是幸或不幸?”

  他要同我算总账?把那些皇子们的欣赏归因于我的狐媚?

  “奴婢不敢。”除这话,我再挤不出别句。

  “连谋杀朕的皇孙都敢了,你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你自以为计谋用得高明,神不知鬼不觉,任谁都抓不出凶手?”

  “谋杀?”我猛地摇头。这个罪扣大了!

  谋杀皇孙?是哪个皇孙啊?皇孙……穆可楠腹中的胎儿?

  转眸,我见皇后紧盯着我,目不转睛。她企图在我身上找到什么?找到杀人凶手的心虚?

  “太子妃日前小产,在她房里找到许多麝香,麝香会使人小产,而怀孕之人不能多闻,这事你敢说不知道?”皇帝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在现代,有野生动物保育法,麝香是禁卖的,我连看都没看过,哪里知道这些?但穆可楠小产?她会不会赌太大?一个可能登上帝位的儿子换我一条贱命,她懂不懂得做买卖啊!?

  “姑娘博览群书,奇遇连连,自然是知道的。”皇后淡淡添上一句。

  我错愕,望向皇后。刚刚她眼底的动容是我看错?怎地一转眼,我又成了她的主要攻击目标?

  见我摇头,皇帝认定我想脱罪,传小喜进屋。

  乍然见到小喜,连连几日的疑惑拨云见日,我终于搞懂自己的隐隐不安来自何处。

  若干年前,小喜出卖我一次,害我挨了皇后的板子,九死一生,差点儿没命。我没说破,以为这样卖人情,她终会收归我用,没想到我毕竟不懂人心,人心比我想的更复杂。

  “你把事情经过一一道来。”皇后道。

  “那日太子妃生辰,姑娘酒醉,绊倒了太子妃,殿下要姑娘去向太子妃道歉,于是姑娘要我去买来麝香作为礼物,小喜马上到城里置办,让姑娘带礼物去向太子妃致歉。小喜真的不知道麝香会害太子妃小产,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说着,她捧着那盒“罪证”,哭倒在地。

  “小喜一生在宫里长大,哪懂得麝香是害人的东西,还以为那是珍贵无比的好礼物,若非智识高超……”

  等等!我见过那个盒子!那是李凤书送来的礼物。原来那些香料的名字是麝香啊!而麝香会使人小产……所以它原本是用来害我的,假设我有孕的话,就可一并解决?

  而当时小喜说:“香料很名贵呢!如果不用就太可惜了。”心底可惜的不是昂贵麝香,而是可惜李凤书的计划不能成行。

  耳边听着小喜的话语,我心底泛起阵阵寒栗。原来不是穆可楠赌大了,而是我们两个都让李凤书算计,我一直以为小喜是皇后身边的人,谁知答案揭晓,她竟是李凤书的人!

  是那个琴棋书画皆俱的贤德女子、大好人李凤书啊!她竟然那么早就盯上我?所以她早就知道我是章幼沂,而对我的处处好不过是演戏?

  小喜退下,御医进门,接着,李凤书、施虞婷、穆可楠身边的侍女……皇帝找齐相关人等,一个个追问,一层层抽丝剥茧,剥出章幼沂的“真面目”。

  任凭我有再好的口才,亦已无从抵赖,心冷,人证物证俱全,事情不是我认不认就可以解决。

  看着施虞婷张张合合的咀,生动地将那日我与穆可楠的过节仔细描述,我明白,在她们的指证历历下,我不会全身而退了。

  我侧过头,看向李凤书,她淡淡回望我。

  不懂,明明是个瑶鼻檀口、娴静婉约的美人,我怎会觉得她此刻看来像个张翅恶魔,正狰狞着面目向我扑来?

  紧闭相唇,我安静地看着她们在我面前作戏……

  这,就是后宫。

  第四十四章 入狱

  迷迷糊糊间,我觉得饿了。

  那日有东西可以吃,有小福在旁劝,我还闹着不吃,现在真饿得厉害了,却连半口水都没得喝。人,真得惜福。

  双手被绳索吊着,软弱无力的相脚支撑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重量下坠,撕裂了我的相臂,很痛,可我饿得连呼救力气都没有。

  身子软若飘絮,脑子混沌莫名,一切变得七晕八素,云里雾里,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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