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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好,回岸边去了。」龙步云操起船桨。

  「等等。」宇文琅琊出声,露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

  「琅琊,怎麽了?师兄弟还有什麽不能说、不能问?!」

  宇文琅琊深吸一口气,好奇心终是战胜了难以启齿的顾虑。

  [你还没告诉我,那只乞丐鸡到底有没有烤熟?」

  +++

  那是把一个人放在心窝深处时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包含著眷恋、想念及酸甜苦辣交杂的心绪。

  这个表情在龙步云脸上显露无遗,只是宇文琅琊没想到,此时此刻只著四月的风裳衣竟以同样的面容伫立在寒夜深更。

  敛眉静思的俊逸五官,在想些什麽?

  卸除嘻皮笑脸的外在掩饰後,风裳衣孤单得像与世隔绝的落魄人。

  「唉……」

  这是第几声叹息?薄唇轻呵出的白雾在夜色中犹如昙花一现短暂。

  「红豆相思;相思红豆……唉,我又回到寻找你们的最初起点,到底是对是错?」

  风裳衣依著栏杆,任凭冷彻心扉的夜风抚过全身。

  「今夜,真冷。她是不是又向你吵著要喝红豆汤御寒?」他唇角轻扬,分不清薄雾朦胧下的笑容是苦抑或喜?风裳衣旋身,不经意瞥见檐下的宇文琅琊,爽朗的笑在脸上漾开,连语调也一改哀怨,彷佛方才静伫风中的人不是他。

  「嘿,字文弟弟,怎麽站在这里吹风?还是你在找我?」

  「你在想谁?」明知道这是风裳衣的私事,宇文琅琊竟脱口而出。

  风裳衣倒也乾脆,「白云呀。除了他我还能想谁?『顺便』把他的小妻子红豆拿出来想一想。」

  「你爱他,」三个字甫出口,宇文琅琊在心底狠狠教训自己一番。他今天是怎麽了,老是问些白痴问题——难道拜龙步云之赐,害他开始胡思乱想?

  「爱呀。」风裳衣回答得理所当然。

  「为什麽?」反正蠢问题都开了口,乾脆一古脑问到底了!

  「为什麽?」风裳衣重复宇文琅琊的问句,原想傻笑两声蒙混过去,但接触到宇文琅琊等待解惑的眼神,他竟然掏出心底深处的话。「因为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很平凡。」

  平凡?宇文琅琊颇意外得到这个答覆,寻常人不都希望自己在爱人眼中占有独一无二的地位,风裳衣为何会恋上一个将他视为平凡的男子?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麽我会爱上一个视我为无物的男人?,别否认,你的脸上就写著这些疑问。」风裳衣笑咪咪地点出宇文琅琊心思,「我这麽说当然是因为我很不平凡罗,不平凡的人对於各方的羡慕眼光都是很反感的,此时遇上一个眼神迥然不同的人,哪还管得著他的性别,便一头栽进『狂恋白云』的坑洞里罗,哈哈。」他笑得毫不谦虚,硬是朝自个儿脸上贴金镶银。

  宇文琅琊难得没反讽,一迳瞅著风裳衣看。

  风裳衣缓缓收起玩世不恭的笑,「你有一双眼白云很像很像的眼睛。」他的嗓音好轻好轻!「所以我很喜欢跟你斗嘴,最好是将你激得七窍生烟,那时的你,眼神最冷冽也最神似於他,我常常会误以为看著我的人,是他。」

  「可惜我不是。」宇文琅琊心底涌起一股莫名厌恶——厌恶起那位名唤「白云」的男人。「是呀,可惜你不是。」风裳衣望著黑幕笼罩的天际,当中仍有云朵停驻的痕迹,无论昼夜如何替换,无论夜如何深沉,穹苍之上总有白云。「因为,你还肯正眼看我。」

  只不过当宇文琅琊明白了他的异能时,还能以这般清亮的眸光看著他吗?

  一瞬间,他竟然没有勇气问出口。

  或许是他心中早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究竟有何不凡之处,如此害怕世人的目光?」宇文琅琊压根不信风裳衣的说辞,能让风裳衣恐惧如斯的,绝对构不上任何「羡慕眼光」。

  难道正如水瑄曾提及,风裳衣他……

  「我不能也不敢说。」

  气虚的拒绝刚说完,下一刻,风裳衣已经蹦蹦跳跳到宇文琅琊背後。

  「宇文弟弟,这是第一次我们两个的对话没有以暴力相向收场耶。」

  很明显的,风裳衣在转移话题。

  「我累了,今天没精神再扁你一顿,欠揍的话明日请早。」

  风裳衣侧著身,脑袋瓜子以怪异的姿势仰望著与他身高相同而更显清瘦的宇文琅琊,开心得像发现天大喜事。「也是第一次,我看到了与白云那麽相似的眼眸……是对著我笑。」原来那样的眸子,笑起来可以这麽魅惑人心。

  宇文琅琊未曾自觉的笑意在瞳仁间冻结成冰。

  白云、白云、白云、白云、白云——

  在风裳衣的每个句子里都缺不了这两个字,此刻听起来竟然如此……

  刺耳。

  刺耳得教人无法忍受!

  「你别搞错了对象,我不是你的白云!」宇文琅琊模不透自己越发难捱的怒意,拂袖而去。

  ***

  翌日清早,字文琅琊将风裳衣自暖暖被窝里揪出来,只丢给他一句:「收拾包袱,半刻之後离开龙府。」

  混沌之间,风裳衣误以为他让人给踢出府邸,直到早膳过後,宇文琅琊牵著两匹骏马在大门外看……呃,瞪著他时,他才知道宇文琅琊辞了龙步云,准备上路继续中断的正事,而他,也得随行。

  临行前,水瑄的一番「告诫」,让宇文琅琊的脸色难看了整个晌午。

  「二师兄,我不在你们身边时,你可别对风裳衣出手太重,若真要打就打个半残,至少……至少留他全尸。」

  当然,水瑄说完这句话之後,头上的伤势加重——因为宇文琅琊直接赏他一个爆栗。唉……小孩子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多讲咧。

  至於龙步云只是以探索的眼神打量风裳衣,风裳衣也明白他的意图——龙步云在怀疑他与阎王门的关系。

  最後,风裳衣乾脆留下一句「请龙捕头手下留情」的谜团,丢给龙步云去伤脑筋。

  「接下来你要从何追查起阎王门的消息?」风裳衣和宇文琅琊在热闹滚滚的市集里,坐在空巷道前的石阶啃馒头。

  「这才是我该请教你的。『白无常』,劳烦指点二一。」宇文琅琊明嘲暗讽。

  「乾脆咱们两边握手言和,一块吃顿饭,你说这主意如何?」

  「很好呀。」宇文琅琊露齿一笑,「由我大师兄作东,饭局就办在牢房里,你说这主意如何?」笑意收敛,回归冰冷。

  「我说的是认真话!」

  「我也很认真回答你。」

  「这么说就是没得商量罗?」

  「没错。」道不同不相为谋。

  风裳衣贼兮兮地笑了,「反正没我的帮忙,想探到阎王门的路子,那可是『阿婆产子』——很拚罗。」

  「是吗?」宇文琅琊突地举高右手,在风裳衣还搞不清他为何有此一「举」,一只肥嫩圆润,看起来鲜美可口的乳鸽自天际降下,正巧停在宇文琅琊手心。

  「那是什么?」风裳衣指著乳鸽脚上系绑的纸卷。

  「孤陋寡闻,连信鸽也没见过?」宇文琅琊拆下纸卷,将信鸽丢到风裳衣怀中,让见识浅薄的风裳衣好好认清楚信鸽的长相。

  「肥鸽传书?」风裳衣脱口而出,怀中自尊心甚高的信鸽凶狠地啼叫,并啄刺著风裳衣的胸口,抗议风裳衣「人身攻击」。

  「这只鸽子不错,留著它一块上路。」宇文琅琊给予信鸽赞赏的眼光。

  「我也觉得它不错,万一路上咱们盘缠用尽,它倒不失为果腹的应急佳肴——哎唷!你这只色鸽竟敢咬我胸部?!该死!」风裳衣与肥鸽扭打成一团,凭著「巨大体型」略胜一筹,而宇文琅琊则是趁风裳衣无暇干扰他的同时,快速浏览过纸条。

  「以大欺小,你羞也不羞?」宇文琅琊救回被风裳衣咬住肥肚肚的乳鸽顺手将纸条交给风裳衣。「谁说没有你的帮忙就探不到阎王门的路子,大师兄手底的探子本领够让你五体投地。探子回报的纸条上明明白白写著如何与阎王门取得联系。

  风裳衣骨碌碌的眼由纸条後抬起来,「你不会想要用那一招吧?」

  「没错。」

  「对象呢?总有个明确的对象?」

  「宇文府邸。」

  风裳衣弹跳而起,「你疯啦?!你泯灭良心啦?!你禽兽不如啦?!你竟然准备拿自家人的性命为饵,高价聘请阎王门来抄家啊!宇文伯伯、宇文伯母,你们看看自己生出个怎麽样的混蛋——」

  宇文琅琊直接以手上仅有的物品——乳鸽,塞进风裳衣大声嚷嚷的嘴。

  「我有说过要让阎王门的杀手动宇文府邸任何人一根寒毛吗?我的目的就是诱出阎王门的魑魅来与我谈这笔交易。」宇文琅琊低压嗓门,毕竟他们正处於热闹市集。

  风裳衣好不容易才抽出乳鸽,并呸出一嘴的鸟毛。「你以为阎王门的魑魅魍魉都是白痴……虽然有几个的确很像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旦阎王门接下任务,他们砍人头的速度绝不是凭你之力就能阻挡,若接『阎王令』的是其他魑魅魍魉,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万一是阎王或武判官亲自出马,你拿什么去赔自家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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