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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怕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倒想见识阎王门是否真有这等本事?」宇文琅琊冷然道。

  「若真有呢?」风裳衣反问。

  他知道阎王和武判官的武艺修为到达何种地步,更知道一旦阎王门接下殂杀任务後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的惯例,与阎王门玩起心理战术?只怕到时候赔上宝贵性命的人是宇文琅琊自己呀!

  风裳衣扣住宇文琅琊的手腕,口气严肃认真。「琅琊,不要做出让自己後悔一辈子的决定,那种沉重的内疚感你肩负不起。」

  那种积压在胸口,日日夜夜狠狠鞭笞良心;那种破在心口深处,无法治疗又清清楚楚的疼痛……

  他不准宇文琅琊落得与他相同的煎熬!

  不准!

  「我的决定若是错误,我不会独留在人世肩负你所谓的『内疚』,我会陪著宇文世家在黄泉路上结伴而行。」宇文琅琊没挣开扣在腕间的五指,仅是字字淡然地吐出。「放开你的手。」

  「放手让你去做傻事?!你别想!」风裳衣好不容易复原的右手也一并「巴」上宇文琅琊手腕,像两道牢牢的铁链,缠紧。

  有些人很固执,但坚持的是好事;有些人就像粪坑里又臭又硬的顽石,难以说服或改变,通常遇上这类型的人物,风裳衣只会使出两招,一是放任对方去送死,让他乾脆早死早投胎;二是死缠烂打,像条吸血水蛭攀附在对方身上,无所不用其极地从中破坏对方愚蠢举动。

  到目前为止,风裳衣向来只动用前头那一项做法,反正空闲时扫扫自家门前雪,要是管起他人屋瓦上的霜,不被领情不打紧,还不定还被冠上个多管闲事的罪名咧!

  那你干嘛管起宇文琅琊自找死路的家务事?心底有道声音质问著风裳衣。

  欵……因为宇文弟弟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保护他啊。

  保护?!和宇文琅琊的强悍相比,你才是那个比较需要人保护的吧?那道声音又泼来灌顶冷水。

  谁说强悍的人就不需要别人保护?风裳衣恶狠狠的顶回去。

  真只有这个原因吗?那道声音转为困惑。

  当、当然……

  真的?困惑加深。

  那道声音毫不死心。还是你根本不自觉地——

  「你他妈的罗唆个屁呀!算我多事也好,鸡婆也罢,别一直『真的假的』问问问!反正这件事我就是管定了!」风裳衣止心却自己正与心灵深处莫名的声音对话,一失神,连吼带咆地嚷嚷出声。

  「你在跟谁说话?」宇文琅琊问。原来粗话由长相这麽漂亮的人嘴里说出,还是一样难听。

  「没有、没有……」风裳衣企图粉饰太平。

  那道询问的声音仍馀波荡漾,让风裳衣犯起嘀咕。

  管他的!反正此题无解啦!

  第五章

  破坏宇文琅琊计画的第一步就是「按兵不动」,等待宇文琅琊与阎王门的魑魅搭上线。

  紧接著第二步「快刀斩乱麻」,由他这名「剪刀手」风裳衣喀嚓一声,乾净俐落地剪断线头,保住宇文琅琊的小命,也断了他想剿除阎王门的蠢念,一举两得。

  完美的两项作战计画,终於在风裳衣长达四天的呕心沥血策画下定案。

  今夜三更,正是宇文琅琊与魑魅魍魉会面之约。

  入了夜,天际飘下短暂细雨,冻得人直打哆嗦。宇文琅琊及风裳衣在约定时间的前半刻抵达阎王门专司谈交易、论价码的「黑市」——流清画舫,举凡寻常市集里无法贩售的不明来路珠宝、失窃官银、买卖奴隶,甚至是人命,都能在这艘楼高三层,停泊在湖中央的华丽画舫内谈成交易。

  「好冷……」风裳衣不停搓动手掌,呵著气煨热发颤的掌心。

  「我早叫你留在客栈里。」

  「这麽重要的时刻,怎能缺我一脚?当然得跟——」

  「跟来碍事?」宇文琅琊瞅著风裳衣一脸「被你察觉了」的讶然神情,他早摸清风裳衣那颗蚂蚁脑袋所能想到的计画。

  「当、当然不是,我很好奇这回派出来谈交易的魑魅是哪一只。」以往这类的工作都是由「文判官」白云合在处置,眼下白云离开阎王门,他倒很疑惑除了白云之外,还有谁能取代阎王心目中绝对信任的地位?

  「宇文琅琊。」

  尚未见到人影,栏杆之外先传来一道幽然女音。

  宇文琅琊与风裳衣同时回神,冷冽似冰的女人已经站在两人身前,风裳衣睁大双眸,悄悄地退到宇文琅琊身後。

  「你是?」宇文琅琊应声。大师兄曾说过,阎王门唯一的女性杀手是……

  「阎王门白无常。」

  「白无常?这可真热闹,咱们这里也有个白无常。」宇文琅琊正想低声调侃风裳衣,偏过头却不见风裳衣的踪影,才发觉他躲到後头去了。「怎么,出来和『冒牌』白无常打照面呀。』

  「待会儿、待会儿。」躲在帘後的风裳衣只露出一只手,努力挥了挥。

  「哇。」宇文琅琊以为风裳衣胆怯,轻嗤了声,转向眼前一身纯白的白无常,她并没有费事地遮掩五官,冷扬的眉、冰削的唇,在在显示她是个更胜霜雪的女人。

  「我想与阎王门谈场交易。」宇文琅琊率先开口。

  「说。」

  「我要买汴京城里宇文世家全府人命。」

  「宇文世家?宇文琅琊?」白无常提出两者矛盾之处。

  「没错,那是我生长的地方,但并不与我们的买卖冲突。或者阎王门在谈交易时非得弄清楚委托人祖宗八代的牵连或恩怨情仇?」宇文琅琊语带嘲讽。

  「不需。」

  「接不接?」

  白无常薄唇正启,突见到帘幕後跃出一条人影,无波无绪的眼总算产生另一股异常之色。「风……」

  嘘!风裳衣飞快以指捂在唇上,先暗示白无常别开口,见到白无常不著痕迹地颔首,他才接续下一个动作——

  不要接!不要接!风裳衣两只手臂在半空中又挥又舞,在胸前比画巨大的叉叉。

  他的目标是阎王门!风裳衣继续在宇文琅琊身後比手画脚,仗恃著宇文琅琊後脑勺没多长双眼,努力破坏他的诡计。

  白无常眸光转冷,右手缓缓扣上腰间软剑。

  不准!不准抽剑伤他!快走!风裳衣下达最终意思。

  「需要考虑这麽久?」字文琅琊催促著白无常。

  「不接。」两个字冷冷迥荡,白无常随即在自梁柱垂落的白色帘间失了踪影。

  「快追!」宇文琅琊喝声一出,另外四道黑影分别从东西南北追了出去。

  相较於宇文琅琊的气急败坏,风裳衣的笑靥显得奸诈狡猾。

  嘿嘿,宇文弟弟,跟我这种老狐狸斗,你还太嫩了。这句话当然只能放在心里暗爽,风裳衣凉凉地找了张椅子坐定位,品茶看戏。

  「风裳衣!」破空巨吼挟带凛冽剑芒,如毒蛇吐信扑向猎物。

  「宇文弟弟!你怎麽说翻脸就翻脸?!」风裳衣跳离惨遭劈砍而化为残缺木块的座椅。

  「你刚刚干了什么好事?!」喷火的宇文琅琊步步逼近。

  「我哪有!」严格来说,他方才做的举动应该归纳为「坏事」。

  宇文琅琊剑锋指著风裳衣,另只手指向正前方雕凤纹龙的木壁。「那你说!墙上的黑影是怎么回事?!」

  「什么黑影?」风裳衣闻言停步,墙上的黑影也静止不动,风裳衣摆摆手,他的影子也如法炮制。「宇文弟弟,这是我的影子啊。」有啥不对劲吗?

  宇文琅琊冷笑,「没错。所以你方才在我身後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映在墙上——你的影子出卖了你!」

  「该糟!忘了把月光照耀的方位给拿捏在计算之中。」风裳衣吐吐舌。

  「我劈了你这坏事的混蛋!」得来不易的一条线索就毁在风裳衣手里!

  风裳衣避开锋利剑芒,沿著宇文琅琊的右臂一旋身,自身後将宇文琅琊抱紧。

  「好弟弟,别生气、别动怒。」八爪章鱼需要八脚齐用才能缠死敌人,风裳衣更高竿,仅仅用双手也能达到同样功效。

  「放开你的脏手!」宇文琅琊咆哮,挣不开扣在腰间的毛手。

  风裳衣笑咪咪,「这可不成!这招是我自创的绝学,以贴身战术让对方无法随兴施展武艺,你有幸为成为头一个试验的对象呢。」

  说穿了就是死缠烂打地黏在对方身後死角,尽其所能纠缠。

  宇文琅琊越想甩开紧贴在背脊的胸膛,风裳衣抱得越牢。

  宇文弟弟到底有没有吃饭呀?一条三尺长的腰带竟然绕了这么多圈,连他圈抱著他时也觉得触感出奇的……舒服,只不过再多点肉感会更完美。

  「嘿嘿,你乖乖束手就擒吧,否则做哥哥的我弄疼了你可不负责。」

  「只会使小人招式的无耻之徒!」宇文琅琊朝後一记拐子手,落空。

  咿呀——客房门扉悄悄推开一条缝隙,探进画舫跑堂伙计的脑袋。

  风裳衣与宇文琅琊同时回首。

  「有什么事吗?」巴著宇文琅琊的风裳衣笑容可掬,对两人以怪异姿势贴合毫不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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