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海音,你还好吗?”
她默然不语,依然偎在徐俊祺怀里。
“海音!”他提高音调。
她一震,这才缓缓旋过身来,他见她容光黯淡,眼眶染红,似乎刚哭过,不禁拧眉。“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夏海音仿佛看透他的思绪,清冷地扬嗓。“你出去吧,我有话跟俊祺说。”
他紧盯她,她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没事。“海音,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没关系。”
“我要你出去,你没听见吗?”响应他的,是更漠然的神情、更冷淡的口气。
他怔住,顿时有些难堪,但仍不愿轻易离开。
“你还不懂吗?”见他执着不动,她冷笑地撇唇,亲热地挽起徐俊祺臂膀。“你打扰到我们了,你以为我们两个刚刚关起门来做什么?就是想私下相处,不想被人看见。”
意思是他们方才是在卿卿我我吗?她怎么能前一刻才与他甜蜜亲吻,转头又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他不相信!
朱在宇咬牙,全身肌肉紧绷。“夏海音,你说实话。”他坚定地直视她。“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会解决。”
“你……”她瞪他,唇瓣颤着,目光阴晴不定,片刻,她像是下定决心,毅然深吸口气。“好,你要听实话吗?我跟你说,实话就是,我不需要保镖了,不需要你了!”
夜色更深了,空气中隐隐润着湿意,像是要下雨了。
朱在宇独立于广场中央,四周空荡荡的,人群早就散去了,所有的欢声笑语都离他而去,拢围他的,只有绝对的孤寂。
我不是说过吗?这份合约我随时可以中止,所以就从今天开始,你走吧!
耳畔,幽幽地响起她说的话,那么冷淡又无情的声明。
“你是认真的吗?夏海音。”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吗?呵,朱在宇,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是捉弄你没错,谁教你七年前那样伤了我?我想报复、想惩罚你,只有我夏海音甩人的分,你凭什么甩我?”
“你到现在……还恨着我?”
“对,我恨你!你想不到吧?”她笑得宛如魔女,握着把利刃,满不在乎地割他的心。“现在我目的达到了,这次换我甩了你。”
他恍惚地看她。
“还不懂吗?我不爱你,一点也不!”
“你要跟徐俊祺在一起吗?”
“对,我要跟他在一起,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就算见到我,也不要跟我打招呼,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
这句话,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向他说了。
“夏海音,你真的不后悔吗?这次分手,我们以后可能真的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就算再见到,我可能会真的装作不认识你——你可以吗?”
“我可以。”她毫不犹豫,还是那么无心无魂地笑着。“掰掰,朱在宇。”
掰掰,她说掰掰。
不是“再见”。
她真的可以从此以后不再与他相见吗?她真能舍得?
朱在宇恍然抚额,笑了,一个人在深夜的广场,笑得像个失魂落魄的疯子。
好狠的女人!
为何她能够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他佩服她,真心佩服!
他笑着,泪水在眼里亮着忧郁的光。
“水晶,开门!你开门!”
夜半时分,叶水晶从床上惊醒,迎进忽然前来敲门的好友。夏海音脸色苍白,身子一阵阵打冷颤,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进门,便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怎么了?海音,你还好吧?”叶水晶一时吓呆了,没看过好友这般模样。乔旋在一旁看见了,很体贴地倒茶过来,然后静悄悄地离开,留她们姊妹独处。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只是哭,快告诉我啊!”她急得也快掉泪了。
夏海音听她担忧的抚慰,哭得更厉害了。“水晶,完了……完蛋了……”
“怎么了?为什么会完蛋?”
“我跟在宇……提出分手了。”
“你跟朱在宇分手?”叶水晶悚然。“为什么?”
夏海音哽咽,心实在太痛了,她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都梗在胸口,连呼吸都不能顺畅,拼命咳嗽。
看她这样,叶水晶更慌了,手足无措,只好一直拍她背脊。“好了好了,你别说话,先冷静下来,别再哭了,你会喘不过气的。”
可她不能不哭,承受如许悲哀,除了哭泣,她不知如何发泄,她拽着叶水晶的衣襟,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在宇之前会拒绝我,他应该躲我的,早该躲着不见我,是我……都是我害了他!”她严厉地自责。
“为什么会说是你害了他?”叶水晶不解。“海音,你别这样……”
“真的是我!”夏海音哀伤地自白。“今天他爸爸来找我,我才知道他被记过……是我害的。你还记得之前我在火场被某个人救了吗?那个人就是在宇,是他把我抱离火场的……”
“是他?”叶水晶惊讶。“就是那个没留下姓名,送你到医院以后就离开的恩人吗?”
“对,就是他。那时候他正在执勤,他应该保护的人是总统,可是他却因为我失职。他爸说,他会被停职都是我害的,是我耽误他的前途,败坏他的荣誉,每次他遇上我都没好事,都是我拖累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说着,夏海音又哭了,声嘶力竭地哭,哭到呛咳不止。
看她这副模样,叶水晶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心疼不已。“你不要这样,海音,你这样哭会伤身的,你冷静点、冷静点好吗?”
她也想冷静啊!也想控制自己洒脱一点、看开一点,但——
夏海音用力咬唇,咬到下唇出血,心口却还是那么剧烈地抽痛,丝毫没有和缓的迹象。
她也很怕,好怕好怕——
“水晶,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七年前不行,现在还是不行?你知道吗?他爸跪下来求我,求我放了他一马,不要再害他——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水晶,我觉得自己痛得快死了……我想死,真的想……”
“你疯了!”叶水晶慌乱斥责。“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夏海音神智昏沉,握住拳头。她告诉自己,要呼吸,一定要呼吸。“他说他以后见到我,真的会装作不认识我,他真的这么说了……我只要想到他以后不会再理我,我的心就要碎了,要痛得死了……”
是的,她懂这种感觉,这种痛彻心腑,宁愿自己死去的感觉,她很明白。
叶水晶沉重地望着失神的好友,现在的她,肯定觉得自己身陷地狱吧?四周黑暗无边,不见一丝希望的光。
“我还跟他说‘掰掰’,我说‘掰掰’……我恨死我自己了!看他那种表情,我比他还难过,可是……”
夏海音抽噎,泪水如潮,纷然流落,与唇畔的血融合在一起,令人怵目惊心。
“你怕他跟你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后悔,对吗?”叶水晶了解她的苦楚。
夏海音点头。“他那么孝顺,又那么看重荣誉……”与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情束缚他的人生,她宁可慧剑斩情丝,还他自由。“我这样做,是对的吧?水晶,对吧?”
她伤心地问,明知道爱情的习题或许永远没有正解,却仍渴求着一个答案。
如果这世间有神明,如果神明有情,为何不能指引她方向,告诉她怎么做才正确?
只要是为他好,她会做的,就算心头的血肉剥离,痛死也甘愿。
“你很傻,你知道吗?海音。”叶水晶怜惜地抚摸她。
她没有回答,细碎的呜咽在暗夜里萦绕,一声一声,泣到天明——
第10章(1)
“你这个死小子,总算还知道回来!”
朱存风站在门口迎接儿子,心下喜悦,嘴上却毫不留情地讽刺。“怎么?你不是去当那个丫头的私人保镖吗?不是说最近都不能回家吗?今天怎么忽然有空了?”
朱在宇没吭声,默默地瞥了父亲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令朱存风不禁心惊肉跳。
他看着儿子笔直走向供桌,在妻子的牌位前跪下。
“你做什么?”他愕然追问。“是做了什么错事,回来向你妈认错吗?”
朱在宇依然沉默不语,连磕三个响头,跟着挺直背脊,端正地跪着。
朱存风愈看愈心惊。“死小子!你给我解释清楚!”
“妈,对不起。”朱在宇不看父亲、不跟父亲说话,qunliao盯着母亲的相片,喉间涩涩的,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能化为一句。“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朱存风在他身后咆哮。“你小子是想急死你老子吗?还不快说明白怎么回事?”
朱在宇闭眸,意念在脑海纷飞,他静静地理着头绪,厘清一颗蓬乱如麻的心。
然后,他站起身,沉着地面对父亲。“爸,是你吧?”
“什么是不是我?”朱存风心虚,呼吸暂停,色厉内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