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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曾教她感动而泛红了眼眶的话语,成了讽刺。

  叫你宝宝好不好?宝贝的宝,百宝的宝,宝物的宝,瑰宝的宝……

  他并不是用珍视的心情,为她取名,而她,像个傻子,好开心,好激动,以为他是上天赐予的宝物。

  无论他给她名字的那时,她有多喜悦,他说着痛恨宝宝两个字的声音总会紧随而来,打碎她回忆过往时,不愿去沾污那些甜美快乐的小小希冀。

  叫你宝宝好不好?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宝宝这两个字!

  多矛盾的两句话,摆在一块,叫她只觉得酸涩难堪。

  “好,你这么爽快——以为我稀罕吗?!我今天到这里,只不过想叫你解开你施放在我身上的疫毒!否则你跪着求我来,我也不来!”狍枭口不择言,起到七窍生烟的脑袋,已经能够容纳不下“理智”——这种他本来就很缺乏的东西。

  “我没有,对你,施放,疫毒……”她眸中顿时浮现担忧。“你……身体,不舒服?”

  “对!”不舒服!从头到脚,从头发到指甲,全都不舒服!

  “貔貅也会中疫毒?说出去笑掉众人大牙。”疫鬼头子在旁嗤笑。

  “我直接打断你的大牙比较快。”狍枭十指扳得咯咯作响,不用等牙笑掉,他只要一拳就行。

  疫鬼头子嘲弄的说着“貔貅也会中疫毒?”,她却不由地慌张地想,他说过他是特殊的貔貅,并非纯种,他的爹亲,之前是人类……他说他不会变成兽形貔貅,他说他鼻子不像所有貔貅灵敏,又没有可能……他没有办法像貔貅一样,抵抗所有瘟病疫毒?

  这……

  “我,没有办,办法,解疫毒,你你,你要赶,赶快找,找人替,你,……你的,双亲,应该,可以,快去求,求他们,帮忙……”她做不到对他完全疏离,她担心他,不乐见他有一丝一毫的受伤或危险。

  “少装好人了!你心里想说的应该是‘分开了,我才不要替你解毒,你就等着活活被折磨死’,对吧?!”他狠狠污蔑她,句中“分开了”三字,今天他已经从她口中听见够多了,他带着恶意嘲讽,咬牙轻蔑的吐出它们。

  “我没有……”没有这么卑鄙的想过,更没有想对他下毒。难道,真是她身上的疫毒作怪,侵蚀他……如何是好,他必须要快些找人帮他解去疫毒呀……

  “找疫鬼解毒,不如像她所言,去找你的同类貔貅来得快又省事,我们疫鬼只会放疫毒,不会解。”疫鬼头子又插嘴。

  我们?

  狍枭斜眼瞟过去。

  这家伙用“我们”来囊括他和小疫鬼?

  听起来真是……妈的叫人很不爽。

  他都没有过“我们”了,这只雄疫鬼争什么争呀?

  而她,也默默从容雄疫鬼的“我们”。

  她和雄疫鬼是“我们”,他呢?他和她算什么?!

  分开了,她找到另一个成双的伴,就把他抛远远了?!

  太过分了!亏他还……还被家人和勾陈耻笑得了啥“相思之病”,看起来得病的根本只有他单方面,这只丧尽天良的畜生小疫鬼九成九连想起他一遍都没有吧?!

  他中的毒真是太不值得了!

  而且,毒性越来越强,强到他的胸口开始感觉到疼痛。

  “狍,狍枭?”她看出他的不对劲,纠结的忧郁更深。

  “滚远一点!”他吼。不要靠过来,他不想再中另一种疫毒!

  “快去找,你爹娘,快去,拜托你,狍枭……”不要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先自救要紧呐……

  “不用你管!”他不领情,挥开半空中她伸来的小小柔荑。“分开了,就别假惺惺你有多关心我!”他用她刺伤他的话,回马枪还给她。

  她动作一僵,宛若千斤重的手掌缓缓垂回腿侧。

  分开了,连关心都不可以……

  她沮丧垂首之际,听见狍枭冷冷又道:

  “你若是与其他疫鬼一起惹上是非,我一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咬你去天庭领功这种事我也做得出来,毕竟,我们分——开——了——嘛。”尾音拖得又长又慢,又酸。

  他的目光,在她与雄疫鬼身上流转一圈,充满愤火地猛然撇开,多看一眼都几乎叫他失控。

  他来去如风,匆匆至,匆匆走。

  第一个说要分开的人是他没错,可他的心思不过是“暂时”,也觉得小疫鬼会痴心等他,即使他亲口说过要她别等他之类云云的,他亦相信,不知变通的她,只消他在勾勾手指,奉送几句甜孜孜的话语,害怕哄不了她吗?

  他太有自信,认定转身回头,她仍会乖乖站在原地,不用费心追逐,一伸手,便能重新拉她入怀,而她,蓄满爱意和信任的眼神,不会改变。

  第二个不断重复说着分开的,是她。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分开了”这几个字的远大含义,甚至无限扩展到不用打招呼问好,不用颔首致意,不用关心,不用交集,连名字都可以不要。

  真的,分开了。

  这个顿悟,一点都不爽快!要接受此一现实,比生吞火炭更烫喉,更难受。

  该死的疫鬼,该死的疫毒,该死的分开。

  狍枭从上一世的恶兽,再到这一世的貔貅,漫长生涯里,不知帅气的转身离开多少回,“分开”之于他,如同吃饭喝水,皆不费吹灰之力,抛下了谁,笑别了谁,撇开了谁,从不带走半丝惆怅与不舍。

  他头一次尝到“分开”的滋味。

  一种五味杂陈的滋味。

  一种“她选择了另一只同类”的极酸滋味。

  一种“她不再属于他”的苦涩滋味。

  一种“她不要他了”的……可怕滋味。

  第8章(1)

  她不应该这样做。

  理智在劝退她。

  这是背道而驰的行为,他会不开心。

  这是心口不一的作法,他会不齿她。

  可是,她放心不下,他说他中了疫毒……她害他中了疫毒呀!她怎么可能当做不知道这回事,而继续去过她平淡如水、无波无澜的生活?

  她只想确定他是否平安,远远地,偷瞧一眼也行,若他真的身中疫毒,她必须替他找到解毒的方法……

  与疫鬼头子话别时,她的心思已经全被狍枭占满,无论疫鬼头子是如何试图说服她,盼她加入他的伟大计划之中,她亦无心去答应。自始至终,她没有疫鬼头子的勃勃野心,远古时疫鬼祖先所受的委屈已矣,现在报不报仇、讨不讨公道,又有何意义?或许对其他疫鬼有,但请原谅她胸无大志,她不曾有过远大抱负,虽然渴望疫鬼头子编织出来的家园美梦,想终结孤单,想与同伴比邻而居,可那些都不及她烦恼狍枭解毒与否?平安与否?

  她好担心他……

  “跟你多说什么也是白搭吧?”疫鬼头子低叹,本打算多一只疫鬼多一份力量,然而她的心绪显而易见,她完全容纳不下其余事儿,只剩狍枭的安危教她挂心。他放弃再劝说她,那只是徒费口舌。“你准备怎么办呢?去找他?”

  “我要,亲眼,看见他,平安,无事。”见他一面,她才能安心。

  “我看他走掉时,整个人气到快烧起来,你去看她,恐怕不会得到他的欢迎和好脸色,说不定会被刁难,可能被伤害,甚至被不留情面的轰出来。”他稍稍分析她可能遭遇的种种情况。

  “……我不怕。我要,确定他,身上毒,已解,否则,我无法,宽心。”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罢,反正你不听劝,可你知道貔貅住哪吗?你与他……嗯,在一起时,他告诉过你?”

  不,她不知道狍枭住哪里,要见他一面,还有好长一段路要寻找。她只听过,貔貅惯住山巅云深处,虽然未及天庭,对小妖小怪来说,却已是天之遥,加上貔貅喜好幽静,讨厌地盘遭人胡乱误闯,于是他们会改变山势、制造幻境,叫人摸不透路径……但那阻止不了她见他的决心。

  “只为一面,只为一眼,你真是只傻疫鬼。”疫鬼头子无言了,反正为爱而蠢的物种也不是仅有她。“见着了他,无论他是活是死,你被他赶下山后,若仍考虑我的建议,你知道往哪里来能找到我。”

  他告诉过她,接下来,他会重新聚结同伴,在弥漫瘴气的湖泊树林,那儿可以掩盖疫鬼的气息味道,不被轻易发觉。

  于是,两人分道而驰,伤愈的他去招聚其余散逃的疫鬼们,她则展开寻觅狍枭之行。

  第五十天,她仍在深山峻岭间,盲目找寻。

  她攀上山峦,翻越激泉,不知目的地在哪儿,没有线索,只凭一股毅力支撑意念。为此,连昼伏夜出的疫鬼所不喜爱活动的正午时段,都能见她纤巧身形穿梭在林荫乱石中。

  阳光炙热,她摘来大片芋叶勉强遮掩;清晨的似雾薄雨,带着冰冷寒温,迷蒙眼前视线,脚下没有路径方便行走,只有凸石碎砾,扎刺光裸脚掌,她努力往上,这座山顶她已非第一次登上来,可是棱状山尖上,只有石、草及雪白积雪,杳无人烟,更没有半只貔貅踪影,陡峭的山势,找不到可以为巢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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