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丑。她还想抗议,可他已经坐回沙发,显示讨论结束。
“我再试试别件好不好?”她软软地打商量。“也许还有更好看的?”
“就这件好。”毫无商议余地。
“还是这件跟刚刚那件樱桃色的都要,一件敬酒穿,一件送客穿。”一人让一步,公平吧!
他瞇眼。
“不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穿那样是要给谁看?”他语调平板。
“什么?”她愣住。
“有‘特别’的人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他牵动嘴角,笑意却不及眉眼。“所以你才要为他换上‘特别’的礼服?”
她闻言,脸色瞬间刷白。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他话中暗示的那个特别的人是谁。
他果然在生气。
他们从不吵架。
交往两年半,不曾为任何事争执过,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她的脾气也好,两人纵有意见不合,也是交换个几句便定案。
多数时候,其实是她相让。
江曼怡就对这点很不满,曾经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那么听他的话?那个男人是对你下咒了吗?你怎么从来都不懂得反抗他一下?”
“为什么要反抗?”她好笑。“我们是男女朋友,又不是在战场对持的敌人。”
“情人也可以是对手啊!有来有往才叫沟通。”
“我们没有不沟通啊!”
“对啦,你们是会沟通,但结果都是你让步,为什么?”
“总是有人要让步。”
“那为什么非要是你不可?”
“不是非我不可,是我不想争。”
“为什么?”
为何要争呢?凡事忍忍不就过了吗?争到一个赢字又如何?万一打破彼此关系,会比较好吗?
“你太让他了。”这个理由,不能使江曼怡信服。“你以前跟宋日升可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们三天两头在吵架。”
“那时候太年轻了。”年轻,所以气盛。
“那现在呢?难道你老了吗?”
“不是老了,是成熟了。”她轻轻地笑。“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唉!”
她懂得好友为何叹息,那是对她的关怀与心疼,她很感动。
“怎么办?曼怡,好发现我好爱你喔!”她拥抱好友。
“呿!你发什么神经啊?”江曼怡窘得弯肘顶开她的手。“不觉得恶心吗?”
“呵呵。”她只是笑。
有时候笑会使人容易快乐,会让许多事忽然变得微不足道,她喜欢笑,开怀大笑,淡淡地笑,甚至悲伤时,也笑。
就像确认夏柏心中打着一个结时,她也是笑,带着几分苦涩的笑。
“不能原谅我吗?”
那天试完礼服,她在他的车上问他。
“有什么好原不原谅的?”他淡淡地。
“跟日升见面的事,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
“他……是我的前男友,我们是在三年前分手……”
“我说了,不用解释!”
她哀伤地望他。
他彷佛也察觉自己过于激动,眉宇收拢,半晌,才低沉地扬嗓。“我们以前不是讨论过?男女交往不需要挖掘对方过去的情史,重要的是现在。”
她怅然。“对,是现在没错。”
“所以我不会问,你也不必跟我说。”
“……我知道了。”
于是,他们不再提起那夜她与前男友相会的事,就当从没发生过,婚事持续筹备中;婚礼前几天,夏柏接到公司命令,临时飞到美国出差。
“来得及回来吧?”她问。
“最迟前一天晚上,我会坐晚班飞机回来。”他承诺。
第2章(2)
但直到婚礼当然早上,他依然不见踪影。
“不会吧?那家伙连自己的婚礼都迟到?气死我了!”
江曼怡在饭店准备的新娘休息室里大喊大叫,高分贝的音量差点没掀了天花板,显得十分激动。
“本来应该到你家接你的,结果人也没到,幸好还有伴郎开礼车来,不然你到现在还呆呆坐在家里等,是怎样?夏柏到底死哪里去了?你有电话给他吗?”
“打了,他手机关机。”崔梦芬低声回答。“我猜他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现在还在飞机上?疯了吗?离喜宴开场不到半小时了!”
“那也没有办法啊!”
“什么没办法?等他来的时候我一定先痛扁他一顿!”江曼怡摩拳擦掌。
看着好友挥舞拳头的模样,崔梦芬不禁嗤笑。
“你笑什么?”江曼怡发指地瞪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笑能怎样呢?难道要她恍然大哭吗?
崔梦芬浅浅地抿唇。
江曼怡打量她,见她穿着白纱礼服,端坐在新娘椅上,那份淡定与从容,只能说令人佩服。
“我服了你了,梦芬,真的服了!”江曼怡大摇其头。“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能这么冷静?”
“他会赶到的,一定会。”
“你就这么相信他?”
嗯,她相信。
崔梦芬凝望梳妆镜里的倩影,很细致的妆,很优雅的婚纱,今天的自己是美丽的,会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对吧?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情况。”江曼怡心急如焚,“你在这边等着,我去问问伴郎,看他知不知道夏柏现在人在哪里?”
“嗯,你去吧!”
好友离开后,休息室里只剩下她跟新娘秘书,母亲跟弟弟都在喜宴会场忙着招呼宾客。
崔梦芬转头,望向窗外,灿烂的阳光撒落,空气中隐隐浮动着彩虹的颜色。
她恍惚地看着那七彩斑斓的虹色。
夏柏,你不会真的连我们的婚礼都迟到的吧?
她在心里低喃,忽地,门扉传来几声急促的剥响,跟着,一个男人推门快速闪进来。
崔梦芬条的睁大眼,愕然起身。“宋日升!你来干什么?”
“梦芬!”宋日升走向她,神情急切。“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跟我走。”
“你说什么?”崔梦芬惊骇。
新娘秘书同样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过了好一会儿,崔梦芬寻回冷静,转向新娘秘书。“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这位先生说。”
“嗯。”新娘秘书很识相地离开。
“梦芬,梦芬!”宋日升等不及新娘秘书关上门,便焦灼地开口。“跟我走吧!趁现在还不晚,跟我一起走。”
所以他这是来抢婚的吗?
崔梦芬容颜凝霜。“我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重新开始。”
“可能的!谁说不可能?只要你还爱着我,一切都有可能……”
“我不爱你。”
“说谎!”
“这是实话。”
“你说谎!梦芬。”宋日升苦涩地指控。“我听说了,那个男人今天没到你家接你,对吧?连自己的婚礼都迟到,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这种男人你怎能放心嫁?”
崔梦芬暗暗掐握掌心。“我跟他的事,不用你管。”
“我当然要管!”宋日升嘶吼。“我爱你!你要我怎能眼睁睁看你嫁给一个不懂得珍惜你的男人?”
珍惜?
这两个字如天边坠落的流星,烧融她胸口。
“如果他珍惜你,爱你、疼你,不会连婚礼当天都迟到,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不是理由,简单一句话,他就是没把你放在第一顺位!”
是这样吗?她轻轻颤栗。
“我会把你放在第一位!我不会让你在结婚前还这么紧张迟疑,担心自己是不是嫁错人?我会让你开开心心地进礼堂……”
“我没担心嫁错人。”
“你担心的!梦芬,你骗不了我,我看得出你在犹豫。”
她在犹豫吗?
“跟我走!”
趁她慌神之际,宋日升依然握住她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就往门外走,直到被推进电梯,她才猛然醒神。
“你放开我!”她试图挣脱他。
“我不放。”他牢牢钳制她,男人的力气真的很大,胁迫着她。
她心惊胆颤,被迫跟他走出电梯,眼前转过走廊就是饭店大厅了,她踉跄着步履,踩到长长的婚纱裙摆,身子往前倾。
落地前,另一双手及时托起她,稳稳地将她纳入坚实的胸怀。
她仓皇抬头,眼里映入一张再熟悉也不过的脸庞,惊得倒抽凉气。
“你想去哪里?”夏柏嗓音冰寒,如北极冻雪。
结结实实地赏了宋日升几记硬拳后,夏柏将她带回新娘休息室,锁上门,俊拔的身子倚墙而立,双手在胸前交叉,眼神酷冷,透出一股邪气。
“崔梦芬,你想逃婚?”
“不是那样的……”她虚弱地辩解,心脏急速撞击,几乎迸出胸口。
“那为什么跟他下楼?”
“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她的确迟疑了,走神了,才会认由宋日升牵制,她的心,在动摇。
“你后悔了?”夏柏一字一字从齿缝逼落。
“不是,不是后悔。”那是远比后悔还复杂的情绪,她自己都不能澄清。
她慌然凝望他,他也盯着他,目光深沉,然后,他别过脸,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灯光在他侧脸投下的阴影。
他脸颊的肌肉在抽动吗?下巴的线条缩进了吗?他生气了吗?胸口是否正怒火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