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傲认真思考片刻,然后又叹了一大口气。
“好,我承认,这我也会努力改进的。不过……”顿了一下。“如果你说的是我刚刚对待那个女人的态度,那我要抗议,因为我没做错!”
“哦?为何?”琴思泪并没有跟他争辩,而是很严肃地询问理由。
“那个女人一直死缠在我身边,而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我对她客气,岂不是给她不死心的希望吗?”杭傲振振有词地自我辩解。“这么一来,不说我对她愈来愈厌烦,对她来讲,把时间蹉跎在我身上,错失真正的姻缘,损失的是她不是我。所以我必须尽快让她死心,难道错了吗?”
“这……”琴思泪若有所悟地微微蹙起柳眉,“妾身倒是没想到这点,嗯嗯,夫君说得没错,这么做才是正确的,既然无意,就该让她及早死心。”她歉然地福了一下。“对不起,夫君,是妾身错了。”
她这么爽快的认错,杭傲有点意外,又不是太意外,毕竟,她是不同于其他女人的。
以往他认识的女人都是打死不认错的,但他的妻子,是不一样的。
“其实……”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如你所说的,我的确不太懂得尊重别人,不过,我一定会努力改进的!”
是的,他一定会改的!
他的任性、脾气暴躁和不懂得尊重别人,是她眼里的缺点,有缺点的男人就不可靠,不可靠的男人就不值得她付出更深刻的感情,最多只能付出喜欢而已,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他自己。
所以,他非得卯起劲儿来,拼死命改掉她眼里的那些缺点,成为一个可靠的男人不可。
如此一来,她就会把心放到他身上来了吧?
窦艳梅三两句就被打发掉了。
但另一位一心想嫁给杭傲做妾的花魁丁宛君,可就没那么容易私心了,一收到杭傲遣人送来的三千两,她才惊觉情势不对。
原以为杭三少奶奶很快就会被休弃了,她并不甚在意。
然而,三、四个月过去了,杭三少奶奶不但没被休弃,杭傲也不曾再来找过她了,现在还送来了分手金……
她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虽然也不是没有其他男人想为她赎身,娶她做妻做妾,但那些色欲熏心的糟老头子又怎么配得上她!
不,她无法就这么放弃,她必须再见杭傲一面……
不对,不对,见杭傲是没用的,应该要见那位杭三少奶奶,倘若那位杭三少奶奶果真如传言中那样温柔善良,那么,她这个身世凄凉的青楼落难女,应该很容易说服对方吧?
她求得也不多,只不过是一个妾室的位置而已呀!
第5章(2)
琴轩内,石桌上摆满了琴思泪亲手做的南方点心,杭傲正大快朵颐,吃的津津有味,琴思泪在一旁伺候,时而在空杯上斟满茶,时而用手绢为杭傲拭嘴。
“三少奶奶,您的信。”
添富送来一封书信,琴思泪放下茶壶,接过书信来,本以为是家书,然一展开信纸来,才一眼就满眼困惑地攒起了柳眉,看完后更是满腹疑惑。
“这封信好奇怪。”
“怎么啦?”
“这……”琴思泪仔细想了又想。“寄信人妾身并不认识呀!”
“哦?是谁?”杭傲随口问,再咬下一大口梅花糕。
“丁宛君,应该是位姑娘吧!”
噗一声,杭傲嘴里一泡梅花渣渣屑屑全喷射出来了。
“丁……丁宛君?”他呛咳着重复道。
“耶?那不是姑爷以前的老相好吗?”碧香脱口道。“干嘛找我们家小姐?想示威吗?”
多嘴!
杭傲气急败坏的横过去一眼,碧香耸耸肩,没在给他怕,装作没看见地专注他处,继续咕咕哝哝的。
“碧香又没说错!喔喔喔,还是说,不是以前的,是现任的?”
等老婆背过身去,他一定要偷偷杀了这鬼丫头!
“鬼扯,没那种事!”杭傲又气又急,满头大汗。“成亲后,给了她三千两,我就没再找过她了,真的,老婆,我发誓!”
“还真狠,人家也跟了姑爷你两年了呢!”碧香有嘟嘟囔囔的。
“碧香!”杭傲怒吼。“姑爷我到底什么时候欠了你什么?”
见杭傲那副慌里慌张的样子,碧香笑得嘴歪眼眯,百分之百的幸灾乐祸。
“碧香哪里说错啦?”活该,谁教他爱玩女人,让女人都找上门来对上她家小姐了!
“你……”
“请问夫君……”
一听琴思泪出声了,杭傲吓得差点跪下去,没空再跟碧香对嘴了。
“老婆大人、祖宗、太上皇,你可千万别听信碧香的胡言乱语呀,那个丁宛君并没有跟我,我只不过是……咳咳,偶尔会去找她解解闷儿而已,再说,她十五岁就被梳拢了,当时我还不认识她呢!总之,我头一次找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个浑倌了,我可不必负什么责任吧?”
“……呃,妾身只是想请问夫君,何谓老相好呢?”
一阵静默,杭傲与碧香面面相窥,满头满脸的黑线。
一时忘了这女人过去二十五年来从不曾出过门,又是书香人家的大闺女,自然没听过那种市井之词,结果他汗流浃背的解释了大半天,全都是……
白搭!
好片刻后,杭傲才头痛地揉着太阳穴,尴尬得苦笑。“那是我……呃,我以前睡过的女人,妓……妓院里的女人。”她最好不是连妓院是什么都不知道!
琴思泪当然知道。
只不过是没听过那些“专有名词”而已——她又不上妓院,既然没听过,自然不懂,因此杭傲和碧香的对话虽然很简单,却听得她一脸茫然,满头雾水!
“喔……”她明白了。“那么梳拢和浑倌又是何谓?”
“梳拢是妓女第一次接客伴宿。”杭傲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解释。“浑倌是已非清白之身的妓女。”
琴思泪点点头,而后垂眸寻思,适才夫君和碧香的对话内容到底是何意?
半晌后,她才低喃,“原来如此,”举眸,“那么,既是夫君已无意再去找那位丁姑娘,她要见妾身是为何呢?”
见她并不生气,杭傲暗暗松了口气,“她想做我的妾室。”端杯尽饮杯中酒,先压压惊再说。“又不是没别的男人想为她赎身,收她回去做妻做妾,偏她就是咬定了我。”
放下书信,琴思泪持壶再为他斟满。“莫非是丁姑娘对夫君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杭傲轻蔑地冷哼。“才怪,她根本就看不起我!”
琴思泪讶然微愕。“这又是为何?”
杭傲冷然一笑。“丁宛君出身官宦之后,因种种原因而流落青楼,但她依然自持自傲,那原也是她的风情,应是令人赞赏的,可她却傲到不将一般人看在眼里,包括我在内,对她而言,我的出身低下,是卑贱的商贾……”
他嘲讽地哼了哼。“是啦,她高贵、她高尚、她高雅,在南方,或许会有不少年轻文人、风流雅士因同情、因怜惜,或因男人的自傲而挺身而出,拯救她脱离苦海,但在北方,管她出身哪里,不就是一个妓女罢了……”
琴思泪柳眉微蹙,但没吭声。
话语忽顿,“说到这……”杭傲目注琴思泪,眼神忐忑。“你也会看不起杭家吗?我是说,你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而杭家是满是铜臭味的商贾,一香一臭,我都很想看不起我自己!”
琴思泪莞尔。“怎会?我爹说过,士农工商无论是哪行哪业,即便是厮役奴仆们,在我们生活中具是不可或缺的,只要是靠自己的努力,那么,就没有任何人可以瞧不起你了!”
所以,她对待奴仆们都是那么的和气有礼。
“岳父大人到时听开明的嘛!”杭傲安心地喃喃道。
“因此,夫君你也不应该看不起因不得已而流落风尘中的女人,”琴思泪义正辞严地再追加一句。“她们也是被环境所逼迫,很可怜的!”
杭傲微微瑟缩了一下,“我也不是看不起她们,只不过……只不过……”搔搔脑袋,再耸了耸肩。“我想,就像你所说的,丁宛君看不起我,那我自然也就看不起她啰!”
琴思泪惶然顿悟。“她不尊重夫君你,夫君也就不想尊重她了?”
杭傲重重点头。“就是如此。”
琴思泪略一思索。“夫君何不替她赎身,也算功德一桩?”
这个笨女人未免好心过头了吧?
杭傲啼笑皆非,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我说老婆,你就是不懂,丁宛君自己就有足够的积蓄为自己赎身了,但之后呢,她又能如何?要替她赎身,就得有法子替她安排未来的归宿呀!”
也是,妓女从良最是不易。
“夫君不也说有人愿意收她为妻为妾吗?”
“是,还不少呢,但都是些以妻妾成群的色胚老头子,她不愿意。总之,那女人虽然瞧不起我,但毕竟我很年轻,两相比较,还是跟我比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