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爹投来的目光,裴岚吟犹豫了下问:“爹,二娘和弟弟们都还好吗?”
“都好。岚吟你呢,嫁进宫中的这些日子过得好吗?”明知当着太子的面,不该这么问,但裴林德还是忍不住,他很想知道女儿婚后的情况。
感受到他流露出的关切之情,裴岚吟点头回答,“宣祺哥哥对我很好,我在宫里过得不错,请爹不用担心。”
路祈随即接腔承诺,“岳父大人放心,岚吟既然嫁给我,我就会照顾好她的。”
裴林德朝他拱手,神色郑重的托付,“那岚吟就麻烦太子殿下了。”他再看向女儿,“岚吟,你两个弟弟常吵着说想见你,有空多回来看看他们吧?”
“好。”她轻轻颔首。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很寻常的两句话,但她听了却忍不住鼻酸,也许是爹神情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抹关心,令她的心发软。
见寒暄得差不多,路祈切入正题,“这次了带岚吟回来探望岳父大人,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岳父。”
“不敢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是有关于夏祭大典的事。”
“夏祭大典?太子殿下为何突然问及此事?”裴林德一脸不解。
“因为我父皇将夏祭大典交给我筹办,明日早朝应当就会宣布。”
“皇上将此事交给太子殿下办?”裴林德闻言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见他的反应与裴岚吟一样,更证实了路祈心中的猜测。看来皇帝老爹果真不安好心。“没错,我知道夏祭大典是本朝很重要的祭典,不过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想请教岳父。”
“太子殿下有什么不懂之处,微臣愿尽力为殿下说明。”
接下来的时间,路祈详细询问夏祭大典的程序、相关禁忌和该注意的事项。
他们是在用完午饭后过来,等他问完,已经日落时分。
“多谢岳父大人今天详尽的解说。”临走时,路祈向他道谢。
裴林德把祭典的程序解说得很详尽,可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找出朝中祭典的相关规章典籍交给路祈,让他带回去看。
裴林德一路送他们到大门口,“若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太子殿下可以随时来问微臣。”
“谢谢爹。”坐上马车准备离开时,裴岚吟开口。这一声道谢,表示她已化解了心中对父亲多年幽微的哀怨,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竭尽全力在帮助她的夫君。
马车缓缓驶离,在满天的彩霞下,她掀开车帘回头望了眼,看见爹仍伫足在原地目送马车走远,她忍不住伸手朝他挥了挥。
裴林德见状,也扬起手对女儿挥着,削瘦儒雅的脸上展现出一抹欣慰。
片刻后,裴岚吟缩回马车里,嘴角弯起一抹笑容。
路祈揉揉她的头,将她揽进怀里,“解开对你爹的心结了吗?”
虽然在裴府时,他们父女俩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他感觉得出来,他们父女之间那些无形的结似乎解开了。
闲适的靠在他怀里,她笑得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两颗白亮亮的小虎牙。
“应该吧,我想以后有空,我会再回来看爹,还有二娘和两个弟弟。”
“嗯,有空我也会陪你回来。”他爱怜的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接下来宣祺哥哥要筹办夏祭大典,只怕会很忙。”
“那等忙完后,我再陪你回来。”
第6章(1)
筹办夏祭大典的事务十分繁杂琐碎,须借助朝廷各部的帮助,譬如司掌各项仪礼祭典的礼部、负责搭建祭台的工部,以及负责调动朝中官员的吏部,还有掌管财务的户部,都必须密切配合。
祭典的程序礼仪、该注意的事项和各种禁忌,路祈都记熟了,但开始筹办时,却发觉窒碍难行,困难重重。
问题出在各部对他的命令都阳奉阴违,于是半个月下来,别说祭台尚未动工,甚至连搭建祭台的木料都还没购入,而祭典的各项供品与器物也没有采办,因为所需要的款项户部尚未拨下。
司礼人员的演练员已展开,但却始终凌乱无章,人员不是晚到早退,就是演练时频频出错,行列散乱。
另外欠缺的人员,吏部也未完全找人补上,只派两三只小猫过来充数,人手严重不足。
此刻看着正在演练的司礼人员个个态度散漫,耳边听着弹奏得有气无力的乐曲,路祈隐忍半个多月的怒火,慢吞吞愉爆发开来,很想吼来侍卫把这些人全都拖下去砍了。
刚走进大殿,裴林德瞥见路祈脸色难看,犹豫了下朝他走过去。
“太子殿下。”
闻声,路祈回头看见来人,立刻收敛脸上的不悦,“岳父大人。”他知道这些事不能怪罪裴林德,因为他只是听令行事,他还有个顶头上司——礼部尚书。
“殿下,祭典的事安排得如何了?”裴林德很清楚情况有多糟,很多事都还没就绪,问这话只是个开场白。
路祈露出苦笑,“也许是我能力不够,祭典的进度不太理想。”他老实说。
裴林德有心想帮他,但他区区一个礼部侍郎,人微言轻,很多事有心无力,他思量着该如何指点他一条明路。
沉吟片刻后,他抬头留意了下左右,见没人注意,低声开口,“殿下可知,这户部,工部,吏部和礼部,其实暗地里各有支持的皇子?”
“大约知道一些。”说完,路祈愣了下,“岳父的意思是指他们支持的皇子,暗中唆使他们违抗我的命令?”
“这微臣就不知道了,微臣只知,抓蛇要抓七寸,掐住它七寸之处,就能制服那条蛇。”裴林德语含暗示,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思量片刻,路祈会意一笑的颔首,“多谢岳父大人的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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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先前就知道他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但路祈始终没有什么危机感。
直到这次负责筹办祭典才让他惊觉周遭实在暗潮汹涌、危机四伏,若他办不好这次的夏祭大典,别说他太子之位保不住,恐怕连他的小命都有危险,他看过裴林德借给他的那些祭典礼仪书,若出错,最惨是会掉人头的。
回到寝殿,不希望他的小妻子担心,路祈收起脸上的疲惫之色,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进去。
裴岚吟起身迎接他,吩咐宫女取来浸泡在热水中的帕子,为他洗脸擦手。
看着她细心的为他做这些,他不禁伸手将她柔馥的娇躯抱进怀里,把脸埋进她肩窝,咕哝的说:“还是我的岚吟最好。”
“宣祺哥哥怎么了?”她敏锐的察觉他异样的情绪。
他抬起脸笑了笑,“没事,只是今天一整天没回来,想我的小岚吟了。”
她凝视着他,抬手轻抚他俊逸的脸庞,“宣祺哥哥最近好像瘦了些。”这几日他每天都忙到入夜才回来,回来后也只说筹办祭典有很多杂事要忙,其他的就没多说了,因此她不知他筹办得如何。
“有吗?”路祈摸摸脸颊,没感觉到自己瘦了。
“是不是最近筹办夏祭大典太累了?”她关心的问。
“是有点累,不过忙完这阵子就好了。”朝中那些烦人的事,他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免得她跟着一起心烦。
“宣祺哥哥的病才痊愈没几个月,不能太操劳,有什么事可以找我爹和其他的官员帮忙。”她担心他的身子会撑不住而累倒。
“我知道,你不要担心。”他柔声安抚。
见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眉目间透着难掩的倦色,裴岚吟隐约察觉事有蹊跷,“是不是祭典的筹办遇到什么困难?”
见她那双清澈的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知道瞒不过心思细腻的小妻子,路祈不再否认,“是遇到一些问题,不过今天遇到你爹,他提醒我几句话后,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
“爹跟你说了什么?”她好奇的问。
“他说抓蛇要抓七寸,掐住它七寸之处,就能制服那条蛇。”
“这是什么意思?”她愣了下。
他耐着性子为她解释,“意思是,要我去找二皇兄和五皇弟,只要疏通了他们,事情就能顺利进行。”
“是二皇子与五皇子在阻碍你?”问是这么问,裴岚吟却太惊讶。
路祈不答反问:“岚吟,你说如果我不当太子,谁会成为下一任太子?”
她认真思考了下,说出自己的见解,“皇上比较偏宠二皇子,但若宣祺哥哥不当太子的话,母后可能会转而支持由她一手带大的五皇子,如果母后支持五皇子意味着朝中以赵元帅为首的那批武将也会支持五皇子,最后由谁胜出很难说。”
听完她的话,路祈轻叹一声,“宫里的勾心斗角真累人。”
“宣祺哥哥不想当太子吗?”从他的话里,她隐约察觉出他对这位置有了倦意。
沉吟了下,路祈正色的看着她,“办完祭典的事,我想带你一起离开皇宫,你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