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尹蔚蓝在床边坐下,轻抚她颈边露出一角的绷带,「是啊,是该好好休息了。」
「大哥?」她注意到他的失神,「大哥,我说的是你。」
「我?」
「你的伤势不轻,怎麽不好好躺着?」
他轻拥她靠坐在床头,「我也是刚刚起来。」
「不行。」苏清妙医者的执着立刻卯了上来,「这样的伤,至少要卧床三天等伤口结疤。」
「三天?」尹蔚蓝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深沉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原来正常人要躺上三天啊。」
他习武,身子强健,只躺了一天半,而她……
「大哥,你在说什麽?」
「清妙,你知道你昏迷了几天吗?」
「几天?不是一夜?」苏清妙暗叫不妙。怪不得头晕得厉害,原来她睡了很久啊——怪不得大哥与师姐的脸色那麽臭。
尹蔚蓝的手臂改缠上她的腰际,肩上的伤,他终是不敢触碰。
「五天。」
「啊?」
「你高烧三日,昏迷五日。」
虽然知道自己伤得有些严重,但是亲耳听到,苏清妙还是吓了一跳。
这……这麽久?
他的声音深沉中透着些许沙哑,「你说一般人要卧床三日,但自己却昏迷五日不醒,你认为这说明什麽?」
「说明我比一般人……厉害?」
「咳!」尹蔚蓝乾咳,手劲微微加紧,语气透着危险,「你说什麽?我竟然没听清楚。当然,也可能是你的论断有误……」
「不可能!」她对自己的医术有着绝对的自信。
「哦?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明我身体比一般人虚弱……」苏清妙认栽。
「亲亲娘子,为夫有没有告诉过你,身体虚弱的人该怎麽做?比如不该脑门发热地拿着利器在自己身上乱划?」
「你现在说了……我以後不会啦!」她又不是有病,谁不怕疼啊!
「乖。」尹蔚蓝低头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苏清妙偷觎了他一会,终於忍不住道:「大哥也答应过我的……」
尹蔚蓝似乎僵了一下,随即苦笑,「你还在乎吗?」
「我当然在乎!」她知道这次的事伤他颇深,肉体的伤还是其次,最重的这是心里的伤。想着,她不禁有些自责。自己当时全凭一股冲动、也没想到那麽多、更没想到会给他带来这样大的打击。
她一直以为大哥是没有弱点的,闲散的外表下是一颗缜密的心,似乎什麽事都能做到最好。没想到,他唯一的弱点竟是她,
额头被使劲点了一下,苏清妙回神,见尹蔚蓝已经脱鞋躺下。
「你若在乎,便该记取这教训,再也不要胡思乱想。」
「我……」她一时语塞,只得闷闷地道……「我没有。」
两人肩上都有伤,所以只能仰卧,苏清妙时不时侧头去看尹蔚蓝,终究什麽也没有说。
他俩自幼相伴,向来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兄妹,到最後成为情人,较之寻常夫妻更多了知己的情份在里面,在一起时自然得不分彼此,像这样尴尬的时刻也当真罕见。
当她最後一次张口又放弃时,尹蔚蓝却道:「你想说什麽就说吧。」
啊?苏清妙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睡着了。
「我……我……」她鲜少有这样混乱的时刻,「大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大哥若是向她发火,她心里还好受些,可偏他不言不语、不冷不热,让她抓不着头绪,放不下心。
尹蔚蓝的沉默让她有些无措,好半晌,他才开口道。「你要听真话?」
她叹息,「好吧,我换个问法,你有多气我?」气到後半辈子都要这样不冷不热地对待她了吗?
他凝视她,深吸一口气,然後一字一句道:「我恨不得根本不曾遇到你。」
心跳几乎漏了一拍,她仰首,他的目光一片澄澈——不是气话。
苏清妙心头隐隐抽痛,比肩膀上的伤还疼。
「如果不是晓剑山庄,你可能会过得更好。」
她摇头,竟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死命摇头。
如果那样,她就要错过他了!
如果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遇见大哥的代价,再来一次,她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是……我又自私的想,」尹蔚蓝轻叹一声,「那样,你就不是我的湘儿了啊。」
他未低头,却准确地拭去她的泪珠。她不是个爱掉泪的人,几乎每一次都是为他而掉。若他们不曾相遇,能换得她一世无忧、一世无泪,他愿意,无论自己会多痛苦,他都愿意。
前世的孽缘,今生的宿命。
「清妙,我记得你最爱听我常哼的那小曲。」
她略微思索,然後「嗯」了一声。
尹蔚蓝并未再多问,只是与她掌心交握,「别忘了。」
苏清妙忍着鼻头的酸意,用力点了点头,「嗯!」
「累了就睡吧,我在这。」他轻柔地为她掖了掖被子。
「大哥。」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只是动了动唇,可是尹蔚蓝终是听见了。
她说——
「对不起。」
他握紧她的柔荑,唇畔扬起满足的笑容。
连姻缘,
与君相约共百年,
若谁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尹蔚蓝没说的是,若真到那天,他绝对一刻都不会等。
第10章(1)
骗人!
苏清妙瞪着空荡荡的床侧。
「你再瞪,那里也不会平空冒出一个尹蔚蓝来。」邬亦菲没好气地端了饭菜进屋。
「他又干什麽去了?」分明说好在这守着她的,为什麽每次一醒来,他都不见人影?
「我怎麽知道?」邬亦菲将饭菜摆好。
「师姐,」苏清妙狐疑地望着她,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在绥靖侯府,怎麽也轮不到你来送饭吧?」
「那要看受伤的是谁。」分明是关心的话语,不知为何,由邬亦菲说来就很是高姿态。
苏清妙失笑,在师姐的搀扶下起身,「堂哥、初霜他们如何了?」
「还在城郊的巷子里住着,你那个侄女来瞧过你。」
她想了想,「堂哥应该无恙了。」
「你是大夫,你说无恙自然就是无恙。」邬亦菲的动作是与表情不符的十足轻柔。
「师姐……」
「先吃粥。」
「噢。」
天底下苏清妙最怕两个人,一个是尹蔚蓝,一个便是邬亦菲。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
「吃完了。」
「乖。」
「我可以问了吗?」
「说。」邬亦菲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师姐,你是和大哥串通瞒了我什麽吗?」
邬亦菲看她的眼神不再平淡无波,多了不屑。
「好了好了,我知道师姐你不屑与人合作,」苏清妙连忙讨好地笑,随即又烦恼的道……「那就奇怪了,大哥最近到底在忙什麽……」
「他回晓剑山庄了。」
「咦?」她顿时吃惊,「你说什麽?」
唇畔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回晓剑山庄了。」
苏清妙犹在痴愣,「他怎麽突然……」自己回去了?
是出了什麽事吗?是什麽事湛青解决不了,一定要他出面?
「师姐,出事了对不对?你快告诉我!」
「你给我冷静!」邬亦菲白了她一眼,懊恼地将她按回床上。「伤还没好,不许乱动!」
「师姐,你快告诉我……」
「他能有什麽事?放眼武林谁敢惹晓剑山庄,谁敢打他尹大庄主的主意?有事的是你!」
「他的肩伤还没好……」
「足够他活蹦乱跳了。」
哎……师姐的形容让她觉得大哥好像一条鱼啊。
「师姐,你知道什麽,告诉我吧。」她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的美人师姐。
邬亦菲瞟了她一眼,撇撇嘴,「我能知道什麽?我与他又不熟,不过……」
苏清妙凝神。
「江湖上都在传言,晓剑山庄要办喜事。」
喜事?她拧眉,「我怎麽不知道?」
湛青有心仪的姑娘了?她才离开多久,未免进展得太快了吧。她疑心,又想也许是大哥还没机会跟她说。
注意到邬亦菲有些故作悠闲的神色,她试探道:「师姐,你还有什麽没说?」
师姐是个不屑骗人的人,她的目光会闪烁,绝对是心里有鬼。
半晌,邬亦菲重重叹了口气,「不是尹湛青。」
「不是湛青?」
那还有谁的婚事需要大哥亲自筹办?难道……
「二夫人要改嫁了吗?」
「你想什麽呢?」邬亦菲瞪她一眼,「什麽夫人的改嫁我需要为你操心吗?」
为她?
「个念头闪过脑海,苏清妙心一沉。
「总不会……是大哥吧?」
「就是他!」
苏清妙怔忡一刻,然後笑了,可随即又一僵,皱眉陷入思索,最後,常笑的唇角终於抿了起来,一脸严肃。
邬亦菲不禁有些担心,「清妙,你没事吧?」
大哭大闹也好过这麽高深莫测啊。
半晌,苏清妙才点头道:「这件事很严重。」
邬亦菲跟着点头。是满严重的。
「他又在打什麽主意?」竟然不跟她商量!
咦?邬亦菲皱眉。
「不管做什麽,说好要跟我商量的。」大哥根本还在记恨这次的事情,故意瞒着她。